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杨天义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坦,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饱满。低头看时,只见肖莲仍蜷缩于怀中,却也是难得安眠一觉。
“太阳都晒到了,还不起床,懒得跟猪一样!莲姐姐,我可不是说你啊!”菁菁在门外喊道:“天义哥哥,何老先生派人来请你了,你要是还想睡,我就跟他们说一声,就说你下午再去。”
何之璧?杨天义几乎是在听到他名字的同时,就猜到了他来找自己所为何事。只是这一大清早的就派人来请,未免也太心急了吧?自己还没做好当姑爷的心理准备呢,这老爷子,怕是已经在家预备好定亲的酒宴了吧?
“哎,慢着慢着,我这就起来,马上就好!”杨天义美美地想着,一骨碌起身下床,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道:“你去跟人回一声,就说我吃过练过这趟拳就去。”
“这么大人了,撒谎也不打底稿,真不害臊!”菁菁答应了一声,嘟嘟囔囔地转身离去了。
“天义,要不要帮你准备些礼物带上?”肖莲在一旁强颜一笑地问道。
“不用不用,这还什么都没定呢,带什么礼物啊。”杨天义笑嘻嘻地抚摸着肖莲的长发,促狭地说道:“你不用担心,你的位置,谁也抢不走!”
肖莲大窘,在杨天义身上打了几记粉拳,俏脸红扑扑的,却也不再说什么了。
等杨天义吃过早饭,换好衣服,走出家门的时候,却见门口正站着一位老者。个子不高,身材略胖,头发花白,颌下无须。杨天义记性极好,立刻便认出了他就是当初自己在茶楼与崇祯相遇时,那个站在楼梯口试探过自己功夫的人。
“哦,是你。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杨天义心思电转,立刻意识到他的出现,必然与曹化淳有关。
“哦,你认得我?不简单啊!”老者微微一笑道:“你既然还记得我,倒省去我不少口舌。走吧,曹公公想见见你。”
老者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杨天义既已知道了曹化淳的身份,自然也清楚此时该干些什么。
何雪的问题属于儿女私事,一来也并非什么迫在眉睫之事,二来自己也没有想好该怎么处理,便是耽搁个半晌一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岔子。
想到这里,杨天义便笑呵呵地答道:“好啊,我正想去拜会曹公公呢,只是苦于无人引见。既蒙曹公公亲自召见,在下也是求之不得,便请老先生头前带路吧。”然后,便乖乖地跟随着老者,来到了位于东安门北侧的东辑事厂衙门。
虽然以前在影视书籍中时常见到关于东厂的描述,但此刻身临其境,感觉毕竟完全不同。只是杨天义此刻并无现场参观古迹的心情,一门心思只在考虑见了曹化淳该说些什么。
曹化淳,除了在茶楼上偶然邂逅一次之外,便再也没有跟他见过面。在杨天义的记忆中,他所留下的只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两人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但是,从宁采枫对他的描述中,杨天义能够感觉到,他是一个心机深沉、谋定而后动之人。从他前几日与骆养性的交锋中不难看出,在这场对付浙江帮并延伸至首辅大臣之间的争斗的过程中,他是获利最大的一个人既打击了周延儒,又拉拢了温体仁,同时亦可拾掇骆养性,还能让何家和自己对他感恩戴德,不可谓不是一举多得!
他还是一个甘于隐忍之人。崇祯应该早就有提拔自己之意,但他却始终引而不发,只是让宁采枫暗中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竟是从不与自己直接接触。这说明,他一直是在等待,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
既然他肯在这时接见自己,就说明这个时机已经到来。那么这个时机,便是他对何家人的救命之恩吗?
只是,他本意虽是要救何家全家和自己,可惜阴差阳错之下,却是只救了何家的几个仆人。这份恩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要以此换得自己知恩图报,似乎又显得有些牵强。
一时之间,杨天义觉得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又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看透。不管怎么说,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今天的这次会面,他对自己绝不会有什么恶意。
这就行了!只要说几句感激的话,留下一份交情就好。至于其他的要求,能干则干,不能干就拒绝,他还能强迫自己不成?
然而,当杨天义真正站在曹化淳的面前的时候,脑子里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原本想好的说辞,刹那间竟然是一片空白。
与上次相见时作比,曹化淳相貌并无太大变化,只是此刻换上了一身官服,早已没有了当初在皇帝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反而显得赫赫官威,凛凛尊严。一双眼睛更是精光闪烁,仿佛有种洞悉一切,尽在掌握的霸气。
按照之前的预测,两人之间应该是相见恨晚,把手言欢才是,为何此时的气氛竟与想象的完全不同呢?毫无理由的,杨天义的心中隐隐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杨天义躬身一揖,叫了声“曹大人”,便直起身来不再说话。
曹化淳一直在静静地打量着杨天义,见左右俱已退下,室内更无旁人,便端起身边的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若无其事地说道:“杨天义,洪姑娘最近还好吧?”
杨天义闻听此言,顿时有种大祸临头之感,心脏也不争气地剧烈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