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竟是无言以对。
“况且,天下学问五花八门,即便终己一生之力,又怎能学得穷尽?你通读经史子集,便以为自己无所不知,岂不太过幼稚?人不怕无知,就怕无知而不自知。穆大人,你在那里嘲笑我不学无术,我又何尝不在可怜你坐井观天!”
穆柯只听得羞愧不已,无地自容。
“皇上,既然穆大人谈到了这里,微臣也萌生了一个想法。”杨天义借力发力,已是在考虑要用数百年后的先进理念,来改变当前的落后局面。
“爱卿有何真知灼见,但说无妨。”崇祯起初还在为杨天义的“可恶”而暗自发笑,听到后面,神色却是慢慢凝重起来。
“皇上,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科举固然可为取士之途,却不应为取材唯一之法。”杨天义侃侃而谈道:“历史证明,推动社会、经济、科技进步的根本力量,并不在于庙堂,而是在于民间,在于百业之中!”
“其实,穆柯刚才已经道出了一个真理。读书的目的是什么?学以致用!学问不是用来炫耀的,而是要拿来运用的,让我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就算我饱读诗书、遍阅兵法,可是,如果我写的公告百姓无人能懂,带兵打仗满盘皆输,那我这一身所学又有何用?”
“愿请天子重抖擞,不拘一格选人才!”这两句诗词杨天义记不清爽,便干脆将它改动一番,“皇上,国家繁荣昌盛的根本动力,在于人才。只有为人才提供更多的培养、选拔、使用的机会,我大明天朝,才是真正的希望之国、未来之国!”
“那你又有何建议?”崇祯追问道。
“微臣见微识浅,倒也说不上建议,不过有些想法,可供皇上参酌。”
杨天义心中明白,这种改革牵涉极广,绝非三言两语可以阐明、三年五载可见成效,便慎重地说道:“微臣考虑,可由地方有司设置学堂,依照农业、工业、商业、科技、医学、艺术等不同门类开设课程,招收学员,学而优者亦可进入仕途。即便不能入仕,提高了全民受教育程度,亦可为我大明中兴提供更为广泛而坚实的支撑力量。”
知易行难。
杨天义当然想不到,他的这些想法,在实施中会面临着多大的困难与阻力。
别的不说,仅是这受教育的机会,千百年来,便一直受到无比强大的传统观念的束缚和制约。
教育机会平等的前提,是人权的平等。在当前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中,奢谈人权平等,何异于与虎谋皮?
而且,压制民智,本身就是统治者牢固维护统治地位的不二法门!
崇祯是一个年轻的皇帝,也是一个希望大有作为的皇帝。但即便如此,即便他也认为杨天义所说的话不无道理,可真要具体实施起来,又岂是想象中的那般容易?
那是意yin,不是现实。
崇祯身为皇帝,没有把握的事情,便也难以明确表态。他挥手制止了大臣们的纷纷议论,却是问道:“穆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穆柯垂头丧气,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再也没有争辩的勇气了。
面对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怪物,还是趁早认输为好。
明摆着不是对手,又何必自取其辱?
崇祯便扬声说道:“辩论会继续,还有谁要发言?”
而让杨天义感到有些意外,又觉得理所当然的是,这一次站出来的,却是户部的一位官员。
那么,此人便可看作是何如宠的代表了。
自己上折弹劾他的事情,他肯定早已知道。莫非,他此刻是想要来报复的吗?
直觉上,杨天义否定了这个想法。他相信,以何如宠的眼光,应该不难看出,自己在奏折中虽然剑指向他,但,锋却是在别处。
这件事是曹化淳的授意,因此,或许也就是崇祯的意思。
何如宠身为户部尚书,对税收积弊理应知之甚深,那他也就能够想到,这一封奏折,其实是崇祯向土地兼并开刀的一个信号。
杨天义忽然有种预感:今天的平台应对,恐怕远不止是为自己叙议功劳那么简单!
他很快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