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柳噘了噘嘴:“我倒觉得,妹妹的名字更好。枫树听上去更坚强,秋天的时候,尤显刚烈气节。”
沈若寥道:“不过,就是有些太过刚烈了,听上去似乎有点儿悲壮意味。铁枫这个名字,更适合男子。”
铁柳道:“你叫什么?”
沈若寥想了想,觉得第一次到别人家里,还没和男主人见面呢,就跟人家女儿搭茬,似乎有些不正经;然而铁柳单纯直爽,似乎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他也不好在一个女孩子面前扭扭捏捏。
他说道:“小人姓沈,草字若寥,寥若晨星的若寥。”
铁柳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笑道:“你的名字也很不错啊。你从哪儿来?”
“应天;我是受了方孝孺先生托付,来这儿找令尊大人的。”
“方叔叔啊,”铁柳恍然大悟:“他现在怎样?贞儿和淑儿都还好吗?上次见她们已经过了半年了。”
贞儿和淑儿便是说的方孝孺两个女儿。沈若寥脸红道:
“我在方家是客,只见了两位小姐一面,不太清楚,看样子应该过得不错吧。”
铁柳看出他的尴尬,嫣然一笑。
沈若寥好不窘迫,只得岔开话题,问道:“铁姑娘方才在读《孟子》吧?为什么读了一半就停了?”
铁柳微微一愣,脸红起来,说道:“读不下去了;有几个字实在想不通是什么意思,我想跑来问问娘亲来着,结果你在这儿。”
“哪儿不明白,我来看看?”沈若寥道。
铁柳把书翻开,举到他眼前,指给他看。沈若寥认真详细地为她讲释了每一处她不理解的地方。
铁柳恍然大悟:“那我就明白了。过去宁死也不会接受的‘万钟’,现在为了‘宫室之美’、‘妻妾之奉’和‘所识穷乏者得我’就‘不辨礼义而受之’了。‘是亦不可以已乎?’”
沈若寥含笑接道:“‘此之谓失其本心。’”
铁柳开心地笑道:“多谢啦。你以后每天都来教我读书,可以吗?”
“啊?”沈若寥一愣,没有听清她的话。
“是个好主意,”一个爽朗的男声在门外响起;一个人走进屋里来,一面说道:“先生久等了;铁某方才被一桩案子缠身,头脑愚钝,实在难以速战速决,所以拖到现在,耽误了阁下的时间,还受到小女的骚扰。铁某给先生赔罪了。”
沈若寥吓得连忙行礼道:“不敢当不敢当,铁大人太过客气了,小人只是一市井草民,哪儿能配称得上什么先生啊……”
“能为小女教书之人,三教九流,铁某都该尊称先生。”铁铉毫不介意地笑道,“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沈若寥道:“小人姓沈,草字若寥,我受了方正学先生的托付,来此送一封信给铁大人。”
铁铉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更何况还有方希直的书信。先生请坐。柳儿,你去沏一壶好茶来,再告诉你母亲,让她备一桌好菜,我要请沈先生用晚饭,一起喝两杯。”
沈若寥忙道:“不用不用,铁大人您太客气了,我这儿实在是还有别的事要办,耽误不得,请铁大人收下信之后,我就得走了。”
“这么着急?”铁柳不满地望着他,“你来我家做客,我们怎么能不留你吃饭呢?”
沈若寥道:“我是真有事;大人和小姐的一片盛情,沈若寥心领了,还请两位见谅。”
铁柳见说不服他,看着父亲,撒娇道:“爹——”
铁铉笑道:“先生若不肯赏光,请恕铁某无礼,拒收您送来的信了。先生执意要走,现在便可离开。方希直的信,也请先生一并带走。”
沈若寥吃了一惊;他答应过方孝孺,一定会把信亲自交到铁铉手中;现在,铁铉却拒绝收信,这也就意味着,他不能离开铁府,他是非得留下来吃饭不可了。
他无可奈何,只得说道:“既如此,那若寥恭敬不如从命了。”
铁柳听得他这样说,欢呼一声,开心地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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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居易《琵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