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见敏郎靠在防空洞里面的一个桌子旁，木然看着通信兵和传令兵在进进出出，支队的参谋们还在进行例行的情报和战斗分析，其实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现在除了一个白头山主阵地和旁边的几个小山头，纳见支队在八塘的所有阵地都已经失守，这个情况下，日军已经没有前方和后方之分，对面的中国军队更都是能看到，这种情况下，还要分析什么。

纳见感到嘴唇有些干渴，他站了起来，走到墙壁面前，这一块不大平整的岩石，防空洞到这里就没有再深度挖掘下去，岩石中间，有一个不知道是人工还是天然的小洞。

小洞里面，是一个很精致的碟子，碟子还印着画，一个日本古代的少女，穿着淡紫色的和服，碟子的中间，是一个鸡蛋大的橘子，橘子呈金黄色，发出诱人的香味。

这个洞里面不是供奉着天照大神或者纳见老祖宗们的牌位，而是纳见心灵的寄托，这是整个支队唯一的一个橘子了，关键时刻，它是能救命的啊。

当然，缺水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被逼急的鬼子们甚至想出了三个办法。

一是过滤尿液，用滤网和纱布将尿过滤后，人勉强能喝下去，只是日本人现在的尿不多，人不喝水，自然是撒不出尿，现在的纳见支队，想喝自己的尿也喝不上了；第二是吮吸岩石旁边的苔藓，这个能稍微解下渴意；还有一个靠谱一点的方法，在早晨将布匹放在外面吸收露水，然后含在嘴里，这个多少能补充一下。

效果怎么样？看看纳见的卫兵干涸和开裂的嘴唇就知道最终的效果了。

纳见看着这个金黄色的宝贝，感到嘴唇有些滋润，他小心地将碟子和橘子放回洞穴里，然后转身走出防空洞。

近距离的炮声和机关枪的不断地响起，不时有烟雾腾起，中国军队步步为营，从外围的山头开始压迫，向日军的白头山主阵地不断逼近。

有的日军实在忍耐不住，向中国军队实施反冲击，但立刻被占据极大兵力优势和火力优势的国军所粉碎，中国军队除了第202师的一个团外，郑作民的第9师几乎全部参战，从11月23日开始，第76师也赶到战场，尽管方先觉率领第202师主力北上阻击，但以第2军为主的围攻部队又达到2万多人，兵力优势是日军的10倍以上！

一个小山头上竖起的国军的青天白日军旗，不久，日军的日章旗又被竖起，双方在山头上反复争夺。

纳见敏郎痛苦地摇摇头，这种争夺战日军是耗不过对手的，果然，在第三次反复后，青天白日旗最终牢牢地竖立了起来，膏药旗彻底萎了下去。

纳见敏郎、联队副官都勇久志、独立山炮兵第二联队联队长森户隆三以及几个参谋们没有再看那几个没有希望的山头，而是将耳朵朝向东方和东北，希望能听到援兵的炮声。

不过几个鬼子军官都一脸失望，前段时间纳见支队离两路日本援军只剩下10公里左右，站在最外围的地方八塘的日军可以听到那边的炮声，但七星和古寨失守后，纳见支队和日本援兵的距离又被拉大到15公里以上，在嘈杂的战场环境下，已经听不出援兵的动静了。

又一个小山头的旗帜开始变换，中国军队的一个炮兵营也延伸火力，封锁日军的进退路线，一批批的国军部队在第2军军长李延年的亲自指挥下，向日军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纳见没心情看他的部队被打得步步后退，他走回指挥部，到了最里面的岩石墙壁前面，那里还有一个他无法割舍的希望啊。

看见那个洞穴了，印有华丽图案的碟子还在那里，突然，纳见敏郎睁大了眼睛，橘子没有了！

只有一点橘子皮散落在碟子旁，这里是纳见休息的场所，连卫兵也不能进来，纳见转眼看过去，角落里，一个老鼠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老鼠的嘴边，还残留着橘子的瓤络。

纳见拔出了军刀。

11月24日，日军唯一的据点白头山，一千多名日军排成整齐的队形，这是日军最后的生力军

站在前面的，正是第41联队联队长纳见敏郎，他拔出军刀，指向中国军队的方向。

“板载…板载…”所有的日军头上绑着白布，端着明晃晃的刺刀，一波波地向中国军队冲来，有的日军没有了武器，拿着竹矛跟在后面。

纳见敏郎冲在最前面，耳旁尖锐的破空声不断响起，中国军队火力全开，山炮、迫击炮、重机枪、轻机枪和步兵部队形成了炽热的火网，火网内，弹如雨下。

一个接一个的日军被射到，不时有日军被炮火击中，成为一堆碎肉，但残余的日军仍然不加停留，不做任何战术动作，没有任何炮兵甚至重机枪部队的支持，向飞蛾一样，扑向漫山遍野的火网。

一发75毫米的山炮炮弹落在了纳见敏郎的脚下，他身体的一部分飞到了空中，军刀高高地飞舞，“叮咚”一声，落在一块岩石上。

最后时刻，纳见敏郎想什么呢？是不是他这几天魂思梦绕的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