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余天后,仙岩镇。
太白居酒馆的门边,蹲着一个小孩,瘦得跟猴一样,乱蓬蓬的头发遮隐了大部分脸庞,他全身的衣服又破又烂,脏兮兮地挂在身上,说他是个乞丐,面前却连一个破碗都没有,说他不是乞丐,这样子又实在太可怜。
太白居是当地小镇最大的酒馆,此是大约巳时过半,酒馆里人不多,老板照例是坐在柜台里面对着钱帐薄子打着算盘,店里伙计正百无聊赖地站在柜台边看手心里的纹路,看完左边看右边,仿佛手心里有一朵花一样。酒馆临窗坐着四个人,桌上摆着几样点心,两壶酒。对着窗户和门的两人穿着长衫,看样子是两位读书人,其中对门而坐的那人手摇一柄纸扇,颇有文士之风,左手是一件年约四旬的清瘦书生,而他的对面却坐着一位大汉,背对大门,敞胸露怀,身穿月白色一件短襟,露出结实的胸肌,他并不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而是将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很有些豪侠之气。文士边上坐着一个小姑娘,大约六七岁模样,粉面玉琢,下穿粉色长裙,外披一红色纱肩,显得既活泼可爱,又美丽大方。
“千真万确,罗老爷。”敞胸的汉子用手轻轻一拍桌子,对那位摇着纸扇的中午文士一颔首,又从桌上的点心盘里拿起一颗蜜饯丢进嘴里,不理会其它两人的一脸疑问,慢慢嚼了几口,又喝了口酒,然后舒服的哈了一口气,才继续道:“我的姨姥姥就是万梓县的,昨日,我那表兄过来,跟我说起那事,还是一脸害怕神色,幸好,善南村跟他家还有十多里路,要是住得近了,说不定……”汉子低着头,瞪着两只眼睛,对两位文士一脸严肃,分明是说:后果,你懂的。
“善南村……”,正在墙根昏昏欲睡的那个孩子一下子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道亮光,但一转眼,又被哀伤所充满,缓缓低下头去,两只耳朵却灵敏地支起来,注意着酒馆里的一切。他,正是劫后余生的小锅子。
“我表兄的堂弟是县里的捕快,听到这消息后,赶到了现场,我的天哪,那场面,太惨了,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呀……”汉子正要描述,却补旁边的文士拦住了,“别吓着了孩子,秀秀,你到门口玩一下,别走远,知道吗?”
秀秀正扑闪着两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听汉子说书呢,忽然让她出去,她很不情愿,但又不敢不听话,只好噘着嘴巴,从点心盘里抓了些吃的,然后磨磨蹭蹭地走出了门。
看女孩离开了,汉子放低了声音,既有一丝炫耀,又有一种得知秘密的优越:“这个善南村呀,全村一夜之间被杀得个干干净净,一个不剩,那叫一个惨。村里面,到处都是死人,就跟戏文里说的一样,那真是一个尸骨如山,血流成河,山河为之变色,草木为之含悲……”汉子说到高兴处,又自顾倒下一杯酒,滋的一声喝下,然后用手背一抹嘴,继续道:“这些人呐,他们不光抢干净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就连鸡鸭猪狗都不放过,全部杀了,然后用车子运走了。唉,善南村,可怜全村160多口人呐,居然没有一个跑出来,全给包圆了”。
“那这事是谁干的呢?”文士瞪大眼睛问。
“问得好!”汉子一拍桌子,看着面前的两双充满惊奇的眼光,心中一阵得意,不禁对自己的口才越发满意起来,居然可以将镇上的举人老爷和书院教授都吸引住了,看来自己还有当说书先生的潜能。
“我那堂弟和兄弟们在村中查找了两日,但没见到一个活口,现场也没有停下一点有价值的线索,但从打斗的痕迹来看呢,这次进攻的强人不在少数,而且个个武功高强,手持利刃,他们把守了村子的几个出口,然后一部分人杀入村正王老爷家里,另一部分人一家一户地清扫,看他们的手法,当真是心狠手辣,而且配合无间,这说明,他们是一群经验丰富,而且纪律严明的强人。但他们还是留下了一点痕迹,被我堂弟他们发现了。”汉子一脸狡黠,忽然停了下来,用手指敲着桌子,轻轻摇晃着头,吊着别人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