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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县城不大,青石板铺成的路被雨水冲刷得湿漉漉的,微微有点滑,整个县城如同鬼域一般,只有几只野猫窜过街面,全城的人几乎都离开了,鲜卑人要来了,胡人的凶残可是河北汉人都知道的,神武如同大魏皇帝冉闵这样的英雄都兵败被擒,为了躲避可能会发生的屠杀,黄河北岸的百姓掀起的南逃的浪潮。
卫县属于黎阳管辖,正好处于黄河以北,所以城中百姓在看到一波一波的流民逃到卫县,然后继续往南,都心慌了,这一慌到鲜卑骑兵距离这里只有不到十天路程的时候达到了顶峰,三天的时间卫县就跑得几乎成了一座空城,面对一万多想要南逃的城中百姓,卫县县令樊觉通没有勇气关闭城门。
于是卫县几乎走光了,除了一些实在走不掉的老弱,整个县城成了一座空城,除了位于南门的粮仓和兵营,卫县距离黎阳渡口不远,只有两天的路程,黎阳所管七县有三个在黄河以北,卫县作为最靠近黎阳的北岸县城,几乎所有的征粮都集中在卫县,现在卫县的粮仓就是满的,囤积了大约十万斛粮食,主要是麦和小米,一部分是种子,一部分是准备往北运到邺城的军粮,种子本来是作为春耕所用,现在因为冉闵战败,整个河北一片人心惶惶,这批粮食就滞留在了卫县。
罗烈没有想到的是,他本来以为能够从卫县弄到个几千斛粮食就很满意了,却没有想到这里居然有如此多的粮草,老九说的也对,现在卫县护粮的军队只有三百黎阳兵,本来还有五百多丁壮和焦勇的将近两百手下,上千的士兵也够护住粮食了,却没有想到局势崩坏得这样快,整个河北一下就糜烂了下去,新生的冉魏政权风雨飘摇。
粮库前门有一排耳房,其中一间坐了两人,一张矮几,两人席地对坐,一人身上穿了一套蓝色便服,头上未着冠,头发扎在脑后,下颌一蓬胡须,看上去三十来岁模样,这人是卫县县令樊觉通,樊觉通本是黎阳太守张成寿读书时的伴读,张成寿投冉魏后外放成卫县县令。
樊觉通对面坐了一个壮硕男子,身上穿了一套皮甲背心,一双肌肉发达的手臂露在外面,腰间一条铜腰带,正是三百黎阳兵校尉,黎阳太守手下四健将之一的焦霸,焦霸和焦勇是一族,两人却关系不大好,只因焦勇一向油滑,作为作战勇猛的焦霸来说十分看不起焦勇,焦霸为人过于直,在张成寿手下可以说武功第一,但却是领兵最少的,黎阳精兵三千,焦霸却以校尉之官阶领兵三百,还被远远的派到卫县来护粮,不得不说十个讽刺。
樊觉通脸色不好,一边喝酒一边拿眼睛去瞟焦霸,樊觉通是来问焦霸何时回黎阳的,焦霸却拉了樊觉通喝酒,根本没提何时离开,樊觉通心中不耐,却不敢像平时一般对焦霸追问,只因现在整个卫县只有焦霸手下的三百精兵。
“焦校尉,本县以派人回黎阳报信,太守想必在这几天就会派兵前来运粮,不知道焦校尉能不能先派两百兵卒护送本县回黎阳啊?”樊觉通将焦霸面前小碗斟满。
焦霸抓起几上碗中盛放的一颗葱,在一个小盐碟中一蘸,塞进嘴里嚼得呵嚓有声,一口就喝干了小碗中的酒,几上下酒菜十分寒碜,一碟葱,一碟腌制的豆,然后就是一盘薄薄的面饼了。
焦霸斜着眼睛抽了一眼樊觉通,声音十分低沉,仿佛胸中有个空腔共鸣一般:“樊县令,这卫县可是大魏的县城,鲜卑人还没来你就要逃走?”
说话间十分不客气,气得樊觉通满脸通红,樊觉通知道焦霸看不起自己,但自己何尝又看得起焦霸?一个粗鲁武夫,但现在城外十万流民,自己带着家小去黎阳真的不放心,虽说这里的粮食樊觉通认为张成寿绝不会放弃,自己可以跟随前来运粮的部队再走,但谁知道鲜卑骑兵何时出现?自己要是走得完了,岂不是两年县令所得家财白白便宜了鲜卑人?
樊觉通忍着拂袖就走的冲动,忍气说道:“焦校尉,本县是回黎阳有事禀报,这可耽误不起,你派两百兵护送我回黎阳,不然耽误了张太守的大事,你可吃罪不起。”
焦霸理都不理樊觉通的威胁,自己拿起装酒的陶罐斟满,说道:“两百兵?别说两百兵,就算是一兵一卒老子都不会给你,想逃走,自己走,城门现在可是开着的,这些粮食樊县令说是张太守的命根子,流民来了一斛都不拿出来,现在粮食还在,怎么樊县令就要走了?想当年灭赵的时候张太守起兵响应皇上,是何等的英雄了得,现在却变了,面前满是流民饿殍都不会伸一下手,当年杀胡的豪壮都没有了,都是你这等小人将张大哥的心弄变了,无耻小人,还不快滚,老子焦霸的酒可不是你这等小人能喝的。”
最后一声喝震得几上碗碟都是一跳,直如奔雷一般,樊觉通一个书童出身,何时见过武将发威,吓得身子往后一仰,一下滚倒在地,滚出了地上铺着的草垫,蓝色的外袍上沾上了地上灰土,樊觉通先是大惊,而后大怒。
站起身指着焦霸大骂:“焦霸你个匹夫,我要禀告太守,治你的罪,你就等好吧,不要以为手里有几百兵连太守都不放在眼中了,要知道黎阳可是有三千精兵。”
说罢樊觉通转身拂袖出门,门外樊觉通两个长随正听见焦霸大吼正探头探脑,看到自家主人出来,脸色铁青,连忙跟上。
焦霸大骂了樊觉通只觉得心里舒畅,自从张成寿当了黎阳太守,就剩下捞钱了,自己不过是劝说两次,就被发配到卫县来守粮,樊觉通是焦霸最看不起的人,一个小小书童出身,就会拍张成寿马匹,居然当上了县令,听说鲜卑骑兵要来,立即收拾东西想走,还想向自己借兵。
“呸”焦霸朝着门口吐口唾沫,又是一碗酒喝下,心中的烦闷却是有增无减,这世道,怎么就突然变了?鲜卑骑兵来就来,我老焦就和胡人拼了这条性命罢了,焦霸拿起一颗腌豆,丢进嘴里,狠狠的嚼,就像在咬樊觉通这小人。
樊觉通怒气冲冲的往粮库外走,心里想着如何跟张成寿告状,不狠狠的收拾焦霸不能解心头之恨,走到门口看到门前围了二十几个焦霸手下黎阳兵,正在和四人交谈,其中三个汉子身穿兽皮衣,地上摆了两片鹿,樊觉通正在气头上,加快了步伐走出了粮库,直接回府去了。
老九已经笑成了一朵花,点头哈腰的说道:“刘队正,本来是焦县尉见到这三个猎户,这鹿焦县尉准备等兄弟们回来做了开开荤的,既然刘队正要了,那么就先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