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月那双清泉似得大眼睛,顾盼流离,点点头,道:“大官人的眼神好生可怕,看得奴家心里直发毛,难受得紧。”
“这就对了。”梁文真道,“如果你心仪于我,当不会是那种感觉。你既然对我并无情意,只是感恩,断不可因为这小恩小惠,断送自己一生幸福。”
陈秋月抬头望着,目光放空,道:“那大官人倒是说说,心仪一个人,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梁文真淡淡一笑,道:“心仪一个人的时候,会总忍不住朝他看去,羞涩却温馨。会因为一个眼神的交流,而心跳急速,噗噗噗,有所欲言,却欲言又止。”
陈秋月似懂非懂,道:“奴家不懂怎样算心仪一个人,也从来没有体会过大官人所说的感觉,身边的人只会跟奴家说,如何做个贤妻良母,大官人是第一个跟奴家说这些的人。奴家只愿意跟着大官人,做丫环服侍大官人,其他的不想知道。”
梁文真呵呵笑了笑,道:“等你年纪大点,自然就会明白,你现在所想要的,并不是你真正的追求。小娘子还是回去罢。”梁文真打开了门,等待小姑娘离去。
看着梁文真下了逐客令,陈秋月嘴一扁,眼泪如线般掉了下来,继而放声大哭。想及自家的孤苦,娘亲在众乡亲面前,把自己许配于这个如意郎君,不料人家当自家如无物,偏不肯要,就算做妾侍也不能得,以后还能如何见人。本来对自家的容貌信心满满,自个送上门来,却落得如此收场,恨不能立即死了的好。一时各种念头涌上心头,愈加悲苦无限,我见犹怜。梁文真在门边见此,手脚无措,不知如何处置。
“怎么啦!梁哥哥欺负你啦?”许凡路过门口,听到有人大哭,走了过来。
陈秋月抬眼望去,却是一个年纪和自家相仿的少年站在门口。“凡哥儿,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你几时见我欺负于她!”梁文真忿然道,“我看你骨头痒了是不,要来过几招?”
“你没见人家楚楚可怜的小娘子,哭的那般伤心欲绝,不是你欺负人,怎生如此。来,打打打,我新练的几招纯熟无比,正要找你试试。”许凡调笑。
“这不是上次许配给梁兄弟的陈家小娘子么,梁兄弟怎的和我们一般粗鲁,弄得人家小娘子哭泣。”蒋兆听得哭声,也走了过来。陈秋月虽见了人多起来,仍兀自哭个不停。
“别胡说,小娘子是想跟我们一起上东京旅游,我怕耽误了人家,因此拒绝于她,她不高兴便哭鼻子。”梁文真解释道,转头对了陈秋月,“陈家小娘子别哭了,回家去罢。若你远离父母,如何尽得孝心,如何舍得父老乡亲,背井离乡的滋味,可不是容易忍受的。”
梁文真脑子里想起浪迹天涯的许苗茵,过往种种,清晰如昨,但玉面娇娘,如今却不知身在何方。一个弱质女子,没人看护,江湖险恶,饥餐渴饮,风尘漂泊,端的如何过得。只怪自己一时大意,伤了小姐的心,以致她心如死灰,孤苦无依。
一时又想起郑愁予《错误》中的名句“我哒哒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那思妇情怀,如今却恰如其分表达了梁文真此刻的心情。“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梁文真叹一口气,却又想:“郎情妾意,金石为开。别离苦短,来日方长。”
“既然人家小娘子愿意跟我们去闯荡,增长见识,有何不好,多个人又用不了你多少银子,这么小气做甚么,人家还能帮忙干活呢,是吧?”许凡责怪起了梁文真,又向了陈秋月示意问道。
陈家小娘子听了,停了哭泣,抬起头对着许凡,笑了一笑,点了点头。泪水盈眶,却露出渴盼的眼神。
“就是,不如这样,小娘子跟了我,我家有个侄儿还未婚娶,也是少年英雄,到时嫁了他去。”蒋兆在一边煽风点火。
“你两个尽这里胡说八道,祸害人家小娘子。听我的回去罢,上有老的要奉养,那日她娘亲不是说了,家中就这一个闺女,膝下无儿。”梁文真口气严肃道。
陈家小娘子听梁公子说得斩钉截铁,一时颜面无存,一声“好”后,便夺门而出,往外奔去。
“梁哥快去追啊,不怕人家小娘子跳河哪。我没一个女子青睐,孤家寡人,就他桃花运旺,老有美女扑过去,不知珍惜,饱汉子不知饿汉饥,端的浪费。”许凡看着陈秋月的背影道。
“凡哥儿动心啦,看来发育了呢,你如此怜香惜玉,不去追来?”梁文真捏着许凡的下巴道。“追就追,把你的爪子放开。”许凡说着,拨开梁文真的手,赶忙跑去追陈家小娘子。
梁文真与蒋兆相对大笑。
少女之心,最是敏感,后面将上演怎样的爱恨情仇,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