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罗可汗瞪了他一眼,冷声问道:“余驸马的身份本可汗早已知道,那你可曾调查明白?”
余长宁不慌不忙地悠然一笑,口气平淡得如同市井闲谈:“在下认为,岱海突厥四部不过区区万军,岂有胆量反叛大唐天威?你们必定有所依仗,我说得对吗?”
此话原本是他猜测之言,迟罗可汗虽然心机深沉,但脸膛还是不禁微微动容。
“根据本驸马调查结果,代州刺史涂贵残暴不仁,对岱海胡人多施苛政,致使可汗你们一直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所以这次才无奈揭竿而起,反抗涂贵的暴政,可汗,记住本驸马的话,是反抗涂贵的暴政,而非反叛大唐。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迟罗可汗并非懵懂糊涂之人,余长宁贵为天子钦差,此话无疑是想给反叛的突厥部落留一条后路,将过错主要原因归结到涂贵身上,也证明了只要自己肯归降,余长宁一定会想向天子开口求情。
心念及此,迟罗可汗却是摇头一叹:“余驸马此意老朽岂会不明?但我们反叛就是反叛,一战未打岂能投降?对于余驸马的好意,老夫只能心领了。”
闻言,余长宁心头一沉,轻声提醒道:“若战事一起,那你们就没有回头路了?可知?”
迟罗可汗沉重点头,口气陡然坚定:“余驸马,事到如今老朽也不怕坦然相告,老朽的确不愿搀和此次叛乱,然而咱们岱海突厥乃是一体,迟罗部岂能游走于外眼睁睁地看着同胞孤身对敌任由唐军屠戮?不反我们也只能反了。老朽言尽于此,请余驸马不必多言,告辞!”说罢,转身大步而去。
余长宁望着他快要离帐的背影,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迟罗可汗闻笑回身,既奇怪又感到恼怒,正色道:“余驸马,老朽的话有这么可笑吗?”
“哈哈哈哈,可汗之言令在下大笑喷饭,对不起,得罪了。”
见他表情说不出的戏谑嘲讽,迟罗可汗顿有一种被人看轻了的感觉,愤怒上前怒斥道:“老朽何言可笑?啊?今日若不能让老朽心服口服,便砍了你的头颅。”
“可汗,你口口声声说不愿同胞孤身对敌任由唐军屠戮,此言实在大缪!依在下看来,将突厥四部万千族人推进火坑的,正是可汗你们。”
余长宁**地一句平叛,冷笑连连道:“代州刺史虽然暴戾,但突厥四部之人却没有性命之忧,只要安安分分做一良民,即便涂贵再是残酷,也不会如此不明是非。然而可汗你们举起叛乱之旗,却将万千族人至于燎炉之上,到时候一旦战败,难保大唐不会对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施以酷刑,满族操斩也有很大可能,届时可汗你可有颜面面对万千伏尸?”
话音落点,迟罗可汗额头冒出了涔涔汗珠,脸色也是骤然铁青,半响才叹息道:“欲成大事,有所风险在所难免。”
余长宁见他神色已经有所松动,心里不由暗喜,说出了早已酝酿妥当的说辞:“以在下忖度,可汗你们为之仰仗者,必定是那漠北草原的薛延陀,在岱海也只有他们敢来与大唐对抗,不过薛延陀虽然兵强马壮,然却是一朽物,早迟大唐都会收拾他,可汗你们想依靠薛延陀抵抗大唐,当真是不知量力!”
余长宁此话犹如千军直捣黄龙,听得迟罗可汗周身不禁一震,强忍惧意冷声道:“哼,余驸马此言可笑,我们怎会与薛延陀合谋?此次叛乱乃是我们四部落之事,与他们无关!”
余长宁时才本是猜测,见迟罗可汗表情更是信了几分,淡淡笑道:“我想在薛延陀眼里,你们四部落只是他们挑衅大唐的棋子,成则成,不成也罢,对于他们始终没有什么损伤,但可汗你们却不同,整族性命都押在这一战上面,你们还期盼薛延陀出兵相救不成?”
迟罗可汗背心全是冷汗,终于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久久一番踌躇,忍不住叹息道:“余驸马此言的确不错,若我们与大唐交锋,薛延陀只怕很难前来救援。”
“所以可汗你不妨考虑一下本驸马的话,立即向唐军投降,我一定会在天子面前保全你们全族性命,你看如何?”
”好,老夫就依余驸马之言。“良久沉默之后,迟罗可汗终于打定了主意,心头顿觉一颗大石落了下来,长期以来的担忧也是烟消云散。
……
听罢事情经过,众将霍然明白了过来,这才知道已方兵不血刃攻陷突厥大营乃是这位驸马爷的周旋之功。
领军前去偷袭的马都尉恍然颔首:“怪不得主帅会令我等前去袭营,原来已经是胜券在握了。”柴秀云淡淡笑道:“不错,本帅原先并没有计划前去袭营,听到余驸马传来迟罗可汗投诚的密报,便临时起意派你领军前去,但为求为妥,还是让你带去了所有的精锐大军,只在军中留下老兵千余,故意击鼓鸣号,飞掠战旗,以作迷惑突厥人之用,让他们以为大军还在军营。”听罢这巧妙的智计配合,众将尽皆心悦诚服,又是一阵长久的欢声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