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棺没入空濛雨雾,只剩方形暗影,仿佛九天玄门,由黑暗的最深处,洞开了所有戾气。
两侧山顶弓弩手就位,耶律德光大手一挥,洒落了漫天箭雨,如星河般密集,破空之声如若龙吟。
崖下黑衣人乱了阵脚,明知中计,却也进退不得。一时间捶胸顿足,挥刀护住要害,却仍是被钉在了地上,死得不明所以。鲜血如注,不断从羽箭一端喷出,全身竟无一处完好,如同剥了皮的植物,形态各异,动也不动。
徐志良见状,飞身挡在徐荣身上。漫天箭雨,如同针板一般,重压之下,徐志良身子一沉,已如负箭草靶,重重的砸在了徐荣怀中。
秦越本就在马车一侧,但见石棺凌空而起,原想斩断铁索,怎料稍一犹豫,已是不及。正当抬头之际,眼见无数羽箭由崖顶坠落,巨浪推舟般侵袭而下,声势之猛,生平未见,想是见了哪还有命活,这一惊非同小可。
赵隶料见大事不妙,回身一掌,将许婉秋推出丈余,送出了射程之外。婉儿只觉得脚下一轻,身子竟向后飞去,白衣胜雪,云袖后摆,衣带在空中翻飞。
上有箭雨石棺,下有横尸乱陈,如同九天仙子误入了这血腥炼狱。
她满面惊诧,眼中映出赵隶修长的身姿,鸿羽熠然,长服飘逸。她怎么也想不到,危难之际,生死一线,赵隶竟能舍命救她。她来不及叫嚷,更来不及恐惧,只想多看上他一眼,哪怕只有一眼。
羽箭由崖顶射下,而石棺未及崖顶,这样一来,石棺之下便成了个天然屏障。秦越挥刀护首,只听噗噗数声,仿佛大地瞬间骤起荆棘,乌泱泱一片残骸。秦越双手拍了拍身子,前后摸了个遍,心下大喜,竟是逃过此劫,直呼命大。
赵隶脱下红袍,在空中乱舞剑诀,他擅使软剑,力道可透剑身任意位置,是挡是刺,是斩是拨,都恰到好处,已是庖丁解牛。这一拢红服,相较剑身,面积甚大,自是比软剑用得顺手。挥臂一兜,将羽箭之力卸掉,顺着来势,回手一拨,数十只箭如死尸般散落脚边,红袍瞬间缠于腰际,动作迅捷无比,身手干脆利落之极。
所谓“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鸿羽虽然在叫法上仍称为剑,却因剑身柔软如绢,不着力道,是与硬剑大相径庭。故而习练时不易掌握技巧,所以软剑在江湖上已是凤毛麟角,能有人练到似赵隶这般,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青光的境界,实属骇然。
徐荣托起徐志良双肩,两手颤抖,老泪纵横。见他鲜血仍冒着热气,兀自涓涓涌出,脸上血色未祛,眉目间依稀有小时候的光影。徐荣抽泣着想要抱紧爱子,却发现徐志良身后尽皆箭柄,已无落手之处。
婉儿在空中寻不到重心,竟是重重的砸在小陌身侧,淤泥飞溅,白衣瞬间变成了青衣。
小陌大惊,见一白色巨物飞来,不及多想,忙伸出右腿补上一记,借着对方下落之势,这一脚踢的着实不轻。
只觉得脚似陷进肉里,甚是柔软,情急之下也不知道踢到个什么,只听哎呦一声,心道:“竟是个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