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蓬莱拍了拍林瑄的肩旁,语重心长地道:“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别说苏小姐,你不也一样吗?若是做不到,那就做到不打扰吧。”林瑄抬头望着杜蓬莱,有些深刻的怀疑:“杜先生,对感情理解倒是不同境界,不知道是谁让先生生出如此精辟看法,我到时对这个人有几分好奇。”
“啊呵——”杜蓬莱似乎没听见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时候不早了,真困。”
“你的哈欠总来的是时候,行,回屋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林瑄见他躲闪,也不再追问。既然连杜蓬莱都不愿多说,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揭伤疤可不是林瑄愿意干的事情。
杜蓬莱见林瑄推门进了房里,不禁希望他今晚劝告苏慕清的话她能听进去,似乎这成为了他和苏慕清永远的秘密,他实在不愿意这样一个美好的姑娘深陷泥潭…….没有为爱而奔跑过的人生略显苍白,苏慕清的人生在杜蓬莱看来够丰满了。
第二日,风雪依旧。
林瑄没有准备再逗留,天留人可惜留不住。
从风雪山庄里出来,苏慕清一直笑着朝林瑄挥手,一如当年她第一次见他。
他说,照国再见。
她在风雪里笑着说,好。
冬日是老人难熬的日子,对于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也是一样。从染上风寒起,先是卧床不起,各种名贵药材吃了一遍都不曾好转,连日的高烧开始昏迷甚至开始说一些胡话,把在床前伺候的莫芷情只会唤作涵儿,一会儿唤作澈儿,少有的清醒时候却独独一件事死死不让她病重的消息传给林瑄,她怕自己病重的消息会让在战场的孙子分心。直到林瑄离开风雪山庄的第三日才接到莫芷情派人送来的加急信件,带着侍卫快马加鞭得朝京都赶去,一连七日只到驿站换马时休息片刻,林瑄话很少一路上再没有笑过。杜蓬莱跟着挺了七日,赶到京都时脸色苍白却也比林瑄的脸色稍微好看一些。
进到宫里林瑄来不及换衣直奔安寿宫,莫芷情见林瑄发髻松散,身下衣摆沾着泥眼眶发青,只他自从接到消息起肯定焦虑坏了。
“皇祖母呢?!”林瑄喝问道,目光扫视着大殿里的太监宫女。
“皇上,放心。”莫芷情上前拉起林瑄的手,“皇祖母还在。”
林瑄大口喘着粗气,眼眶泛红。仍有莫芷情领着她朝着进入这从小不知来了多少次的寝宫走去,熟悉的路上似乎铺上厚厚的棉花脚底软软的。无论林瑄多么想压抑眼中的泪水,可泪水就不是不听话得往外涌出来,皇祖母经历了多少生离死别又是含辛茹苦得将两个孙儿养大成人,又看着两人一次次迈入那曾经带走至亲的战场…….
跪着趴在床榻前,床上从小就熟悉的面容还是如此慈爱,岁月添上的白发越来越多如今林瑄细细看简直是触目惊心,花白的头发,褶皱的皮肤,苍老的双手,皇祖母已经老了。林瑄的眼泪早已模糊了双眼,他拉着皇祖母的手。太医在殿外跪了一地没有一个人又治愈的方法,自然的更迭谁能有本领来救?只求皇上不会牵连。
林瑄从踏进皇祖母的寝宫就没有离开一步,太医都说太皇太后难熬过今晚。昏迷中的皇祖母一直没有醒,林瑄眼睛都不眨得盯着皇祖母的脸。莫芷情端着人参汤也很林瑄一样跪在太皇太后床前小心端起一碗递给林瑄劝道:“皇上将这碗参汤服下,或是这几日皇上倒下…..皇祖母更指望谁呢。”林瑄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下去,端起碗把汤三两口就喝掉。莫芷情熟练得将太皇太后扶起垫在腿上,轻声对林瑄道:“皇上,给皇祖母喂些参汤。”
喂了几勺后林瑄手有些微微颤抖,无论他多么仔细总有参汤从皇祖母的嘴里流出来,她已经喝不下什么东西。林瑄红着眼眶拼命眨眼,咬着嘴唇痛苦得几乎不能喘息,忽地把碗放到一边冲到窗户边大口吸气,没一会儿便又折回来。这时莫芷情刚刚好把参汤碗放下能喂下去的参汤越来越少,莫芷情的心也难受得绞痛,太皇太后对她一直很好什么都护着她。
林瑄拿起巾帕用温水湿了湿小心仔细得将皇祖母的脸又擦拭了一遍,专注得似乎要永远将面前这种慈祥的面容刻在脑海中,沙哑的开口道:“皇祖母,瑄儿回来了。什么都别怕,有瑄儿在,你什么都别怕……..”
“皇祖母,朕知道你常常想,你总有一天回先走去找你常惦念的皇爷爷,只剩瑄儿在这里怎么办,皇祖母不在了他该多伤心啊,你又常常想,万一瑄儿去了战场和父皇,皇兄似地回不来怎么办,你送走了所有人自己该多伤心。朕常常怪你多想,现在……..瑄儿懂了,送你走要多伤心…….”林瑄哽咽,“如果我们两个人非要有先后,朕怎么忍心让你最后一个……走,皇祖母,皇祖母…..你睁开眼睛再看看瑄儿,再和瑄儿说说话……说话再走,好不好?呜呜……朕知道你这一生太累,不能再陪陪孙儿吗?皇祖母——不能再陪孙儿几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