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南空互保持沉默不帮忙,靖只好作罢,此刻风势变大,他赶紧收回身子,躲在巨石后头避风。靖理解不了南空互的思维,不知他中了什么邪,在这“归位”的紧要关头还能保持定力一言不发,一副随时准备坠落山崖、却把死亡看得淡然的模样。
“靖你怎么来的这么晚?”无论是吵嘴还是动手,青蝉都没能跟璇艺分出个胜负,心里很不爽快,所以对靖说话也没好气,“知道我们等多久了吗?”
“我见时候还早,闲的没事就去圣地转了一圈,”靖觉得风大割脸,扯上面罩遮盖,向着三人开口言道,“想不到昔日天魔族圣地成了荒凉破败的景象。四十年多前波宏族大祭司擅自搬运走圣地的段灵石大摆通天阵,把好好的隐世高地毁得不成样子!”说着狠狠一啐,“他没死在我手里算他走运!胆敢破坏‘圣王’的‘封魔之路’,他有几个胆子,不想活了吗!”
青婵先是一柔媚笑,紧接着叹息:“‘圣王’不在这里,用不着说大话发毒誓。你要是真的对‘圣王’衷心,早该在第三世跟着归位去。再说四十多年你娘都还是个小娃娃,你怎么跟波宏大祭司斗?岁月无情,世事难料,通天阵被毁,波宏大祭司亡。段灵石也跟着化为齑粉天魔族的东西终究回不来了。”
靖头被风吹得很痛,缩缩脖子,道:“找回不来的东西多了去,赦免帖上还有不少同伴都找不着了。”边说边看向巨石顶端宛若雕像的雪衣男子,嘴笨地意识到对于南空户来说,“回不来的人”这几个字含义太多,赶紧打哈哈,“不过呢,我们还有机会归位,能得到‘圣王’用没世海海水研墨写下的赦免帖,真是不幸中之万幸!”他抬头看了看日头算一下时辰,问:“令符上说是午时,快到说好的时辰了,还有人来吗?”
青婵:“应该还有估计就快了吧,虽是说在正午之前碰头,但眼下尚余不到半个时辰。”
靖实在不习惯吹得他喘不上气的山风,面罩隔着也起不到什么用处,稍微一吸气肺部就像是有千万颗钉子扎着,他调息运气,可惜身体虚弱,顺气顺到一半儿就被迫掩着口鼻咳嗽几声:“咳……咳咳……话说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来圣地祭拜天魔族祖先吗?……不是说‘圣王’准许我们几个重返天魔族,赦免帖上终于填了名字,返回故土不是要横渡没世之海?我们爬上距离没世之海十万八千里远的天鹏山来干什么?”
青婵看着靖被风呛得发红流泪的眼睛和咳得弓起来的后背,觉得好笑:“你好歹也是个天魔族圣血正传下来的人,是得到赦免的。你名字在帖子上也填了,法力早该恢复,怎么连一点儿山风都经受不住?这要是到了没世之海,你能平安渡过?”
靖神色一紧:“多管闲事。”
青蝉上前一步缠住他,双手叉在胸前,腰肢曼妙,挑着眉含着笑:“怎么能说我管闲事?这不是关心你吗?哦对,你的法力恢复不了是吗?我居然忘了哎。当年大名鼎鼎的‘缝尸魂’呐,真不该动了凡心,可惜了可惜了。”
璇艺见青蝉又摆出了风姿妩然的样子,毫不掩饰鄙夷,“嗤”了一声。
青蝉继续冷嘲热讽,字字正中靖软肋,让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他难得如此紧张尴尬:“那人是谁呢?我们还都不知道名字呀。说说?”
“你赶紧给我闭嘴吧,再多一个字儿我让你永远下不了天鹏山。”靖亮出赶尸鞭,这老阴六节赶尸鞭虽然是极阴之物,却需要从主人那里借力才得以使唤,现在靖内力几乎全部丢失,鞭子也松软无力,青蝉见了倒也不怕。
其实就算靖功力不济,青蝉也不敢贸然动真格与他打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靖仅余一点法力,青蝉也斗他不过;况且,靖的血统比自己高了不知多少个等级,青蝉再不识趣,也不敢对高阶魔族造次。
再说,这都是青蝉那张堵不住的嘴巴挑起的争端。她在章台放纵习惯了,一副袅袅婷婷的身子加上秀色可餐的面孔,以及一张口无遮拦的嘴和一颗尖酸刻薄的心,让不少寻花问柳之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个个欢喜而来、狼狈而归。后来,虽然无情碧跟着木琴子去了都城,可一身的坏毛病多久都改不过来。
总有人攒着不该说的话,偏偏留到最不该说的时候说出口,也不知是不是专门为了讨人嫌,青蝉就是其中之一。此刻提起靖一直掩藏的女子,就好像扒开人家伤口,狠狠撒一把盐。
须知,大家都是万万年前没有追随“圣王”去归位的天魔族罪人,以放弃无上的力量和天魔族中显赫地位为代价才得以留在人间,万万年之后,不少都悔恨滋生,庆幸“圣王”大发慈悲,颁下赦免帖拯救部分天魔族人,并准许他们跨越没世之海重回新归位。
然,切莫忘记,在这数万年中,遗留人间的魔族们一代代与人类通婚,如今已于凡人别无二致。
而得到赦免帖归位,也就意味着隔断与人间的一切千丝万缕,不管是父母子女,还是心爱之人。
靖有幸,遇到了生命中的女子;靖不幸,因为“归位”要与那女子生死永隔。
靖不幸,偏有个不把他所有事情抖落出来不罢休的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