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太后召见微臣,所为何事?”喜怒皆隐,他礼数周全。
“你看看吧——”柳蓉儿只递上状词,不再多言。
慕容谦接过来,随意看了两眼,黄白状纸上,那指甲大小的红点好似纤弱无力,眸中几分不易察觉的阴沉,“动刑了?”
“王爷的心头玉,本宫怎么敢?”似有讽意,柳蓉儿悠然道。
“那怎么不让她自己写?”根本没打算等人回答,慕容谦继续道,“审都不审就拿出这种早写好的状词,有什么意义?”
“她自己做的事,众目睽睽,还用审吗?再说,那种女人,她能认吗?到时大刑伺候,你还不是要来怪我。”柳蓉儿似乎既贤惠又委屈。
“是太后想得周到,请恕微臣无礼。”慕容谦平淡一句,继而便要走。
柳蓉儿却拦他道,“你要去哪儿?”
“严正宫,到底该给什么罪名,总要审个清楚。”
似有不甘,柳蓉儿缓步移到他身后,开口道,“你是不是想放过她?”
“没有,”干脆而坚定,他的声音,随性中透着秋霜之肃,“我只想知道真相。”
柳蓉儿的玉手覆在他的肩上,柔音绕梁,“贪名慕利,视人命为草芥,你们的感情,在她眼里不值一提,这就是真相。谦,如果我是背叛爱情,那她这算什么?”
这一问,他无言以对,只是眼眸中又多了一层黯然,心,早被重重雷云围困。
唐雪瑶,她可以毫无顾忌地给他一剑;可以在他质问她的时候,顾左右而言其他,一装到底;甚至身陷囹圄,还在故技重施,骗了一个又一个。她这到底算什么!
他不知道。
因为对于这个女人,他从来都不了解,又或者,在他自以为了解之后,总能看到她另外太多的面孔。
“谦,为什么我们不能重新开始?我一直是爱你的,一直。”深情如许,媚颜如歌,柳蓉儿就站在他身后,咫尺之间,便是沉醉此生的温柔厢。
转身,回首,目光交错的一刹那,一个温婉柔情,一个幽邃沉重。他们,不正像是一对璧人吗?天造地设,只此一双,好像十几年的光阴,加深了彼此的世事洞察,却抹不去最初的悸动相拥。
他握着她的手,白皙圆润,柔滑如丝,时光似乎没有能力带走她的如花娇颜。
轻轻地,拥抱于怀中,能否弥补多年来的遗失,能否换回那一刻的激情。
稍垫起脚尖,她勾住他的脖颈,红中透粉的唇瓣,缠绵悱恻。
慕容谦却没有接受她更多的动作,一句“你永远都是我的皇嫂”脱口而出,似一道冥墙,将他们永远隔绝两侧。
“呵,”柳蓉儿凄然一笑,情不自禁道,“你是北翎人,你可以不管这些汉人的繁文缛节。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到底是不是因为唐雪瑶?”
“我是读着汉家经史长大的,母后也是汉人,她决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从你嫁给皇兄的时候就已经不可能了。跟唐雪瑶没有半分关系。”一缕沉不见底的哀伤,弥漫开来。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一点都不爱唐雪瑶?”柳蓉儿抱着莫名的感情,穷追不舍。
“一个眼里只有权力欲望,心狠手辣的女人,不值得爱。”闭上眼眸,眉间一紧,给出一个看似清晰的答案,慕容谦再没有停留,大步离开景和宫。
空荡荡的景和宫内,对着他的背影,柳蓉儿茫然无措。
他在说唐雪瑶,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女人。
严正宫,一间反锁的房门内。
“不要过来!”一个女子,蓬头垢面,身体痛苦地扭曲着,横冲直撞,瘦削凌厉的五指狠掐住自己的喉咙,仅留下一丝空隙,凄厉惨叫,“不要!”
“吱呀”一声,门开了。两个嬷嬷提着一桶水,身后,还跟了一个华衣妇人。那两个嬷嬷二话不说,直接把雪瑶拖过来,扯着她的秀发,按住头颅,强制将她整个面门浸在水里。
冷水一瞬间涌入,如细小的刀片,摩挲着鼻腔肺腑。五指抓紧木桶边缘,关节凸起,泛着惨白,她挣扎着抬起头,总算感受到空气的清新。只是下一瞬,那些人又再度将她按入水中。如此反复三次,她已呛了不少水,浓郁的酸痛感折磨心肺的同时,也令她渐渐清醒。
那些人终于放开了她,“咳咳——”,她猛烈咳着,吐出几口水,同时几个深呼吸,未等完全平复,只觉得左肩一痛,细小,却带着透心的锋利。侧头,正看见拿着一根钢针的谢秋颜,笑得颇为柔和,手上动作不停歇,将那根长针一寸寸插进她的肩臂,圆润成珠的血,一滴滴落下。
“镇北王要来看你了,我也是为你好,想让你清醒一下,别怪我。”这样说着,快如闪电,她又拔出那根针,毫不顾忌雪瑶痛恨的目光,继续道,“你也不想他看到你一副疯婆子的模样,对吧?”说着,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套墨蓝衣裳放到雪瑶面前,“快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