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多保忠乐颠颠去了,只是这一走竟然足足半月,就在所有人以为李乾顺把他给宰了的时候,仁多保忠回来了,同来的居然还有秦桧。
两个人送来了一个确切消息,西夏国主李乾顺,晋王嵬名察哥前来会盟。
又过了半日,果然李乾顺骑着神骏的白马,衣着俨然,而头上赫然戴着赵桓送去的展脚幞头。
虽说功名利禄这套东西,看起来有点虚,但人这一辈子追求的是什么?
李元昊起兵称帝,血战了几十年,为的不就是天子二字。
奈何打了一辈子,最后还是要低头,向宋称臣,自称夏国主。
到底是求而不得!
李乾顺年过半百,从三岁开始当国主,当白了头发,也没有混成天子,甚至在梦里都不敢想!
如今却突然落到了自己手里,他不能不来!
有人要说了,不就是皇帝吗?自称一个就是了,干嘛那么费劲啊?
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你完全可以在自己的家里,祭告天地,宣布监国,把客厅当金銮殿,卧室当寝宫。
关起门自己怎么玩都行,可出了门,让人尊你为皇帝,看挨不挨嘴巴子!
西夏想称帝,大宋不答应,原来的辽国,现在的金国都未必答应!
论钱,西夏比不过大宋,论兵,比不过辽国……长久以来,西夏是宋辽的双重属国,滋味如何,他们自己清楚。
李乾顺万万想不到,最不该让的东西,大宋天子居然让了,他也可以自称皇帝了,能和大宋官家平起平坐。
如此成就,也可以告慰西夏列祖列宗,甚至可以让历代先帝汗颜,当做自己的功业向祖宗炫耀了。
当然了,这个皇帝还是有点尴尬的,史书上怎么写啊?
大宋派遣兵马,痛击大白高国,突破横山,焚毁承天寺,大宋见大白高国太可怜了,赏了个皇帝?
这也太不好听了!
不过李乾顺倒也没有太过介怀,好歹西夏也有精于春秋笔法的高人,会把事情写的圆满的。
因此李乾顺还是决定来见赵桓,他戴着赵桓的幞头,乐颠颠来了。
而对面赵官家也骑着马匹,笑吟吟等着他。
可李乾顺一看赵桓的穿戴,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见赵桓头上戴着通天冠,十二串白玉珠子,分外妖娆。他穿的是大红的衣服,束着玉带,外面罩着一件明黄色,绣着团龙的披风,立在龙纛之下。
赵桓年轻,身量瘦高,配上这么一身行头,那叫一个威风凛凛,器宇轩昂。
反观李乾顺,又老又挫,还只是戴了个幞头,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弄得他都傻了。
好在赵桓居然抢先跳下战马,主动迎上来,李乾顺也不好托大,这才迎过来。
两个人越走越近,李乾顺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该怎么见礼?
这可是个技术问题,毕竟历来礼法都讲究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可现在冒出了两个平起平坐的皇帝,到底谁是大皇帝,谁是儿皇帝,谁是老天爷的大儿子,谁是二儿子,还有没有三儿子,四儿子……这一连串的事情,绝对能让脑袋炸裂了。
也难怪文官都不会赞同这种荒唐事情呢!
只不过李乾顺不知所措,赵桓却很轻松,作为主人,贵客临门,他抢先抱拳,“欢迎皇兄驾临!”
李乾顺也反应过来,连忙拱手,“多谢赵官家美意!”
双方拱手之后,赵桓主动过来,拉住了李乾顺的胳膊,低声道:“别见怪,我这个人年轻毛躁,把幞头送出去了,才发现军中竟然没有备用的,只能戴着这个出来了。”赵桓还用嘴吹了一下面前的珠串,笑问道:“皇兄年高有德,不会怪罪吧?”
李乾顺咧嘴苦笑,我信了你的鬼!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就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
奈何打败仗的人是他,李乾顺真没有多少底气和赵桓发飙,因此连连摇头,直说岂敢岂敢!
赵桓大喜,当即和李乾顺并肩而行,到了御帐。
不得不说,赵桓的准备很用心,一张桌子横在中间,座位只有东西两张,赵桓为主人,坐在了东边,把西边的椅子留给了李乾顺,双方对坐,有主客之分,却无尊卑之别。
李乾顺也暗暗点头,这位赵官家还不算欺人太甚。
赵桓笑道:“既然是我主动邀请皇兄过来,我就披肝沥胆,先把话说清楚。”赵桓略微沉吟,便道:“自从去岁秋冬以来,金兵两路并进,东路军杀到了开封城外,大宋江山危如累卵。朕受命危难之际,承大统于败军之间。勉力维持,艰难至今。仰赖将士用命,百姓同心,文武官吏,无不尽忠职守,总算保住了宗庙社稷,不至于国破家亡。”
赵桓一开始就谈宋金关系,说得十分诚恳,没有半点粉饰贴金的意思,李乾顺耐心听着,不时皱眉思忖。
“奈何金人凶虐,战火连绵,非一时可解。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和金人不死不休,犯我疆土,杀我百姓,此乃大宋奇耻大辱!朕若不雪耻报仇,誓不为人!”
李乾顺屁股动了动,貌似侵犯你们大宋土地的国家可不少,过去也没见你们这么认真啊!
当然了,李乾顺只是在心里想想,却没有说出来,能不打脸,还是别打脸。“朕诚然知道,金国强势,要灭金谈何容易!故此要广结善缘,和诸国结成联盟,共同抗金。只要同意这个主张,大宋就会以平等的朋友身份对待,国家往来的礼仪,贸易交换,乃至军事互助,只要是对双方有利,朕都不排斥。这就是大宋的态度,已经毫无保留,告知皇兄,能不能结盟,请皇兄决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