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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很快就到了第四局,场上的形势却开始胶着。
短短的二十几分钟里,胡筱柔的体力迅速流逝,本来就不大聪明的脑子也开始混沌起来。
躲避对方的进攻和刻意的计算有效攻击实在太费脑子了,直觉再一次满是诱惑力地主宰了她的比赛。
她一次次的将人往围绳上逼去,也一次次被对方的重拳击中。
两人抱压在围绳上翻滚时候,裁判都没能及时阻止,以至在勉力拉开她们时被带得一起滚了一圈。
三个人的体重压得数层围绳都岌岌可危,下面的观众更是吓得纷纷离席——这要是被砸到,分分钟是要出人命的!
坐的远的观众则激动不已,完全没了刚才那副嫌弃女子赛事不够激烈的颓废模样,喝彩声一波接着一波。
这场景,蓦然就让场上的胡筱柔想到了古罗马的斗兽场。
像吗?
她是笼中供人取乐的野兽吗?
晃神的瞬间,对方的勾拳已经到了眼前。
她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戴着手套的双手护住了头脸,作为后手的扫腿紧跟着到来,下盘不稳,整个人猛地向后倒去。
即便有头盔的保护,腰背重摔在地上的感觉也非常不好。
但她已经顾不得了,自由搏击是站立式格斗,倒地就要失分,长久倒地就是认输!
她根本没有时间休息!
或许是她爬起的动作太过迅捷,也可能是她脸上的血渍太过骇人,场下的掌声震耳欲聋,几乎要超过她耳朵里的轰鸣声。
这是从哪儿来的声音呢?
这些又是什么人呢?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先要躲过去,要躲过这一拳!
这个角度太致命了,绝对没办法硬接下来!
胡筱柔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在第五次招架住对方拳头的同时,抬脚踢向了对方因为进攻而露出的空档。
暴风骤雨般的攻势在瞬间瓦解。
到了这个时候,任何一次有效的有力打击都可能让比赛直接结束。
谁被ko,谁成功摘冠,几秒钟就能产生逆转。
结束的铃声响起时,胡筱柔甚至是被裁判从对方身上撕扯下来,带回角落的。
只剩下一局了!
她听到有人这样说,不知道是霍英博,还是郭易林。
她把护齿吐掉,侧过头,看到的却是颜浔阳的脸。
挨得那么近,一脸的担忧,眼睛里倒映着自己满是汗渍和血渍的脸。
狼狈,憔悴……真是太难看了!
胡筱柔下意识就把头扭了过去,然后就听到他问:“怎么了,脖子扭到了?”
胡筱柔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助理已经把水拿过来了,她只好先低头漱口。
休息的时间实在太短暂了,全身的肌肉和骨骼都在叫嚣,一点不比台下的观众安静。
这就是她选择的道路,通向成功,也通向死亡。
所以父母反对,所以掌声遍地,辱骂如影随形。
再一次走向场中央时,胡筱柔不由自主想起jul离开时落寞的背影,想起6年前他拿着冠军奖杯,带着金腰带,从擂台上下来,满身荣耀,意气风发。
那眉眼愈来愈近,渐渐变成了颜浔阳的模样。
从荣耀,到颓败。
就连雪亮的闪光灯,记者黑漆漆话筒下的责问,都那样的相似。
他们一路行来,胜负荣辱始终系在自己身上。
所有的旁观者,永远也只是旁观者。
汗水滴落在睫毛上,很快又因为她急速的移动而被甩落。
落到嘴唇上的汗滴却没那么容易摆脱,一点一点渗入口腔,又咸又湿。
再一次将对手抱着对手压倒在围绳上的瞬间,胡筱柔的目光正对上底下一张观众激动的脸。
他满脸通红,双眼的光芒比她的对手还要炽热,张大嘴巴大吼着:
杀死她!
杀死她!
胡筱柔不知道这个“她”到底在指代自己,还是在指代对手。
但着念头冲进脑子里的瞬间,自己的膝盖已经用力地顶向了对方柔软的腹部。
并不是抱着要杀死她的目的,甚至还因为那一声声的怒吼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她想要向他大喊:我来比赛,可不是为了达成你的这种目的!
就像背负大量的装备,攀登风雪中的高峰一样——“山”在那里,所以要继续前进。
跟任何人的夸赞或者鄙薄,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这才是她的理想,或许并不伟大,甚至没有什么足够叫人敬佩的深度。
但她选择了,她为之奋斗了,并不想被人这样胡乱地下错定义。
可她已经转身,对手也已经吃下膝袭,尝试再次进攻。
至于那张脸,早已经被甩在身后。
在输赢面前,区区一个观众又能算得了什么?
胡筱柔抬手招架了她的快速飞踢,胳膊火辣辣的疼,脚下的步子却并未退却。
远踢近摔,距离缩短之后,踢这个动作就变得有些鸡肋了。
她看准时间,右拳挥出,摆了个交叉迎击的模样,对方甫一抬手,左手立刻转为勾拳击肋。
这几下动作快逾闪电,台下的观众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重重地直倒下去。
胡筱柔往后退了一步,勉力站稳。
裁判飞速地抠出那女孩口中的护齿,保证她呼吸顺畅,并扶住她的双腿辅助急救。
这场景再熟悉不过,甚至胡筱柔自己都亲身经历过。
可在这时看来,却都不真实得有些茫然。
如同银幕中的登山家一样,她筋疲力尽,一步步往山顶走去。日光穿透风雪,铺照在她身上。
同时,也照在那些距离山顶仅有数百米之遥的同伴尸体上。
有人成功,就注定有人落败。
葬于高山之巅,犹如将士战死沙场一般悲情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