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落的快,范闲出手更快,竟是在高达长刀还举在头顶的时候,已经冲到了对方身前,双腿一弹,手腕一含,像鸟儿叼食一般,握着匕首便狠狠地扎了下去
当的一声脆响,两个人分开两步,颤了两下便站稳了身体。范闲占了势,让高达的长刀无法完全发力,而高达却是占了长刀本身重量的优势,两个人打了个平手。
范闲一笑,挥挥手说道:“今天就这样吧,打明儿起,咱们天天打一架我看,这对疗伤还是极有好处的。”
说完这句话,他咳了两声,用袖子掩住了嘴唇,看着袖子上的丝丝血迹,并不怎么惊慌,最后那一击虽然没有用什么真气,但是劲血回冲,没有真气护住心脉,还是受了一些伤。
高达没有注意到这点,只是皱着眉说道:“大人,您受伤后最好不要调用真气。不过以战代练不用真气,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用处,毕竟对敌之时,差别太大就算将身体练到极致,也不可能对境界带来太多好处。”
他身为虎卫统领,又看着范闲跑步,误以为范闲是打算走一条新的修行路子,以外功入内家,理所当然禀持下属本份,对这种“歪门邪道”很谨慎地表示了反对意见。
范闲笑道:“只是疏经活络而已,我当然知道何者为基,你不用担心。”
他有句话没有说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人是不会真气,却依然可以达到最顶尖的境界比如五竹叔。
前夜府外小巷中的命案,高达已向他禀报过,他自以为是五竹叔又杀了位信阳方面的刺客,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想着总有一ri自己得寻个僻静的宅子,再让五竹叔切几盘凉拌萝卜丝儿,自己再喝几盅小酒,回味一下当初在澹州的幸福时光。
此时红ri已出,晨寒稍去,前宅的丫环已经过来喊了。范闲入屋去换了件衣裳,就往前宅行去,一路看着初升旭ri,满园清淡冬景,心头倒是疏朗自在,浑然不知最亲近的五竹叔已然飘然远去养伤,而自己曾经面临过怎样的危险,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
范府的早饭气氛有些怪异。
前宅的人毕竟不是天天服侍在范闲身边,所以那些模样俊俏的小丫环们总是喜欢贪婪地偷窥着少爷的“美sè”,反正少爷也被人看习惯了,不在乎这个。但今ri却没有多少丫环敢看刚刚进门的范闲,只是沉默着站在桌后服侍,偶尔有胆大地看了一眼,露出的眼神却是敬惧。
皇权如天,这个思想早已经深植于天下所有庶民士子的心中。而如今都在传范闲是皇帝与叶家女主人的私生子,于是乎所有人看范闲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天家血脉啊再也不仅仅是当初那位可亲可爱可敬的少爷而已,也不再仅仅是位文武双全的权臣,而是天子之子。
只是在这个传闻之中,范府老爷,户部尚书范建的角sè不免有些尴尬,所以范府的下人丫环们就算再好奇,也不可能在饭桌之旁表露出来,除非她们不想要命,只好在深夜的房间里,温暖的被窝里窃窃私语一阵。
范闲也能察觉到这份异样,脸上清美的笑容却没有散过,迳直走到桌旁,规规矩矩,恭敬无比地向端坐于上的父亲大人行晨礼请安。
范建半闭着眼睛养神,很自然地点了点头。坐在范建身边的柳氏面sè却有些怪异,强行掩了过去,露出的笑容却还是有些不自然。
柳氏家中背景深厚,当然知道传言的真伪,这些天早就被震惊的不行,尤其是想到当年自己还想过要毒害眼前这年轻人,心头更是畏惧。一想到范闲的真正身份,她便觉得自己受这一礼,十分地不恰当,想站起来避开,又怕老爷生气。
似乎察觉到是她的异样,范建的唇角浮起淡淡嘲讽意味,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身前的儿子,说道:“今ri要入宫,注意一下行止。”
范闲笑了起来:“又不是头一回去,没什么好注意的,还不是和从前一样。”
还不是和从前一样,这句话里的意思很简单,又很不简单。在旁听着的柳氏心头微凛,还在琢磨着的时候,那边厢父子二人却已经含笑互视,彼此了然于胸,一者老怀安慰,一者孺慕思思,何其融融也。
正吃着饭,忽听着园子东边正门处隐隐传来人声,范建停箸皱眉道:“何人在喧哗不止”范闲递了毛巾过去,让柳氏替父亲擦掉胡须上沾着的粥粒,他知道父亲自从脱离流晶河生涯后,便走的是肃正之道,此时见父亲微怒污胡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能有什么事,您安心吃饭吧。”
有下人急匆匆到宅门口说了声,丫环又进堂来说了,范安之一听大愕,再也顾不得才劝父亲安心吃饭,停了筷子,愣愣地看着房门口,不知道呆会儿自己该说些什么。
少nǎinǎi林婉儿,小姐范若若,此时已经领着思思四祺两大丫环,一干随从侍女,坐着马车从苍山回到了京都,此时已经到了府门
范闲望着父亲愕然说道:“父亲,咱们不是瞒着山上的吗”
婉儿若若这一干人急匆匆赶在清晨回到京都,想必是昨天动的身,竟是连夜回来,如此之急,连留在山上的虎卫与监察院官员都没来得及给自己送信这自然是因为姑娘家们也终于知道了京都里流传的传言,这么大的事情,她们心忧范闲,当然要赶着回来。
范建得知是儿媳女儿回家,面sè已经回复了平静,自柳氏手中接过毛巾擦了两下,又低下头去喝粥,慢条斯理说道:“叶灵儿那丫头和柔嘉郡主都在山上,这事儿能瞒几天”
看着儿子茫然神情,范建微笑道:“你们年轻人有话要说,去后宅吧,呆会儿让小厨房里再给你们重新做,从山上这冷地方下来,重新弄些热的。”
范闲知道父亲放行,赶紧应了一声,便出堂去接人。
后宅里一片安静,范闲与婉儿若若坐在房中,像三尊泥菩萨,似乎不知道应该由谁开口,毕竟这事儿有些复杂,如果让范闲来解释,恐怕要说出一长篇来,若让姑娘家们来问,却又不知道那传言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胡乱发问,会不会让范闲心里不痛快。
半晌之后,终于还是婉儿咬了咬肉嘟嘟的下嘴唇,试探着问道:“京中的传言平息了没”
“没。”范闲听到妻子发问,心里反而舒了一大口气,笑着回道:“传言这种事情,哪里能一时半会就消停了你们两个也是的,这多大点儿事值得这么急忙下山,连夜行路,万一将你们两个摔了,那我怎么好过”
他这时候教训妻子妹妹一套一套,却忘了自己当初下山之势有如惶惶丧家之犬,被范建陈萍萍二老好生讥讽过一番。
“我呆会儿要入宫。”范闲想了想,看着yu言又止的妹妹,满脸无措的妻子,微笑说道:“什么事儿,等晚上回来再说吧不过有句话在前,我范闲,始终便是范闲,这个保证是可以给的。”
范闲出门开始准备入宫的事情,满脸倦容的思思却凑到了他的跟前。思思打小与范闲一起长大,情份自不必说,关键是被范闲薰陶的极其胆大,没有什么忌讳与太多的尊卑之念。林婉儿和若若都有些问不出口的事情,反而是这位大丫环直接的多,她神秘兮兮地牵着范闲的衣袖,来到花园里一个僻静处,开口问道:
“少爷,听叶小姐说,您的母亲是叶家那位女主人”
范闲哈哈大笑,拍了拍思思的脑袋,说道:“还是思思最痛快。”然后他压低声音,也神秘兮兮地回道:“是啊。”
思思张大了嘴,马上又转成憨憨一笑,这大丫环年纪比范闲还要大个两岁,却始终是这般柔中带愣的xing子,犹不满足那颗八卦的心,继续问道:“那您真的是陛下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