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温格尔看?着卓旧,语气有点慌乱。他看?向被压在?地上的卓旧,鲜血如蛇信在?地面嘶哑行走。
普罗冷漠地看?过?来,他脸上沾染了一点雌虫的血沫,看?上去像是不近人情?的暴虐机器。他对技术官说?道:“把温格尔阁下?带出去。”
随后,他将手?中的皮带捋直,黑色的半指手?套上鲜血一点一点的擦去。温格尔感觉到无法呼吸,他不想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但他又想要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最终,他选择相信了普罗,沉默地跟随着技术官走到2号囚室的门口。
他听到里面传出卓旧的闷哼声。
技术官说?道:“阁下?,需要我送你回房间吗?”他们在?房间里检查物件,听雄虫讲述那可怕的一晚上。在?技术官的帮助下?,他们检查了各种电子?设备,除了束巨给温格尔的通讯器,几乎所有的设备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很多录像都丢失了。
而这些都不如桌子?上的花来得仓促。
技术官没有在?雄虫面前展露太多的情?绪,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询问了名字的来历。
温格尔是这么说?的,“沙曼云取得名字。”
技术官待在?这里的时?间不算短,他将花盆掂量起来,面色开始变了。随后,他背过?身,朝着花泥里扒拉两下?。他的嘴唇开始颤抖,瞳孔开始涣散,随后难过?得要挤出水来。
最终,就变成了现在?这种状况。
温格尔看?着技术官手?里的花,前所未有地难受。他问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的。阁下?。”技术官说?道:“只?是……这是对指导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温格尔不说?话了,他点了点头,侧身让技术官进去。
教养阻止他继续探究下?去。
而在?这里,普罗已经不需要教养这种东西。
他经常感觉到压抑、苦闷,是因?为?戴遗苏亚山监狱不仅仅是囚禁着无法无天的囚犯,同样也将他牢牢地囚禁在?空旷孤寂的太空中。
但和囚犯不一样的是,他曾经享受过?太阳。
普罗永远都记得第一次看?见罗耶奈的场景。红褐色头发的小雄虫炮弹一样蹿到自己的面前,有着红褐色的头发,浅金色的瞳孔,修长而匀称的双腿。
他直白又莽撞的告白,问,“普罗,你不喜欢我吗?”
因?为?是萤火虫种的小雄虫,每当情?绪波动大的时?候,罗耶奈的头发里像是坠落了小星星,一闪一闪散发着温柔的小亮点。
他高兴了要亲亲、要抱抱、要睡在?一起,不高兴了也要亲亲、要抱抱、要睡在?一起。因?为?没成年总是哭着闹着说?文章不会写,一度企图逃学赖在?卫星站不走的罗耶奈。
现在?,变成了一朵花。
普罗不想承认这一点,他看?着那盆废弃物品编织成的花,说?道,“只?是个?巧合。”
“可是谁会知道罗耶奈的名字呢?”技术官说?道:“温格尔阁下?告诉我,这是沙曼云起的名字。”
在?技术官的心?里,沙曼云是凶手?的可能性远远高于卓旧。
因?为?沙曼云的战斗力,也因?为?他确实有过?杀死雄虫的前科。而卓旧刨除各种社会因?素,在?戴遗苏亚山监狱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优势。同时?,他也不像是一个?亲自动手?的人。
普罗拒绝道:“也许是一个?巧合。”
他将那盆花放在?手?侧,小心?地把花盆摆正。他看?见“罗耶奈”这个?名字,忍耐住亲吻它的冲动,将目光落在?卓旧的身上。
“我不太喜欢给人机会。”普罗说?道:“相处了这么久,你也清楚。我在?戴遗苏亚山是没有什么人性的。”
卓旧浑身上下?都是鲜血,他的脸上一道贯穿面部的鞭痕,整个?肿胀起来。鲜血从额头一直流满半张脸。脖子?上一圈一圈的勒痕已经泛紫。两只?手?被军靴蹂(躏),十指连心?地疼,指甲盖没有一个?是完好的。而他的腹部更是被各种各样的方?式折磨,看?上去像是整个?人被犁了一遍,浑身上下?骨头都松散了。
普罗和技术官没有一点心?疼。
他们只?是注意,不要在?雄虫面前爆出这一面。
卓旧抬起眼,看?了一眼花盆。他没有说?话,吐了一口血,摇摇晃晃地抬起胳膊指了一下?。
普罗问道:“航空器在?哪里?”
卓旧摇摇头。
普罗去示意了一下?技术官,很快进来一个?军雌,手?上拿着什么液体。他们将液体淋在?卓旧的身上。液体接触到伤疤的一瞬间冒出灰色的烟雾,随后雌虫咬住自己的嘴唇,在?痛苦的闷哼声中的努力挣扎起来。
一个?军雌上前,代替普罗踩住了卓旧的背,让其不能动弹。
“我没有多少的耐心?。”普罗说?道。
他看?过?来的时?候,眼睛里没有光。灰蒙蒙的瞳孔里没有火焰,在?憎恶之中仿若是戴遗苏亚山的天空,看?不到任何天亮的机会。
“我、不知、呼呼……道。”卓旧勉强说?道。他声音就像是风箱,血含在?里面咯吱咯吱响。
技术官说?道:“直接杀了吧。”
“他见过?罗耶奈。”
技术官想说?,罗耶奈已经死了,就在?那盆花里。但他看?见普罗的眼睛,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个?雄虫,怎么可能在?戴遗苏亚山监狱里活下?来呢?
普罗指导只?不过?在?自欺欺人罢了。
卓旧大口喘着气。
普罗说?道:“航空器在?哪里?”
“不……”卓旧话还没有说?完。普罗一脚踩在?他的脸上,将雌虫整个?人压迫到无法正常呼吸。
“我知道,你收了一批人,成立了一个?类似基地的地方?。”普罗用?力地碾压两下?,说?道:“你很聪明,卓旧。”
“但是。”
普罗露出一个?残忍而疯狂的微笑。他抽出自己的军刀,慢慢地贴着卓旧的耳朵道:“你好像不太会听人说?话呢。”
一半耳廓被割了下?来,掉在?地上。
普罗没有一点动然?,他甚至在?卓旧的伤疤上用?刀拨开那些血痂,挑开边缘,慢慢地刺进去,再(抽)出来。卓旧从一开始还能忍耐,到最后无法承受这般凌迟的痛苦,发出哀嚎。
普罗冷漠地问道:“航空器在?哪里?”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卓旧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说?道:“呵,你杀了我吧,普罗。”
普罗松开脚,朝在?地上擦了一下?靴底的污血。
“说?说?罗耶奈。“这位卫星站的最高指导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就像是大坝崩塌前的第一缕水线,“他在?哪。”
技术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仪器,勉强维持住卓旧的呼吸。
军雌拽着卓旧的头发,将人锁在?栏杆上。
他们多期待着卓旧能吐出点象牙,就像是否定他们心?中所有的预料、否定掉那盆花和花底下?类似骨头的东西。
“他死了。”
普罗攥紧自己的拳头。
卓旧说?道:“可能是因?为?天气,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掉了。”
普罗站起来,走到卓旧的面前给他一拳,打得卓旧落了一颗牙。他不接受这个?现实,却还能保持冷静,“死了?”
普罗问道:“埋在?哪里?”
卓旧说?道:“被吃了。”
技术官忍不住去摸自己的刀。
“普罗,你要离职的时?候。饿了太多人。大家都太饿了。”卓旧说?道:“拦不住,每个?人都很饿。”
普罗看?着卓旧沉默了很久。
他问,“你吃了吗?”
卓旧说?,“我是素食主义者。”
“骗人!”技术官反驳道:“你是白蚁种,白蚁种怎么可能有素食者?他们都喜欢肉食。”
“你不可以否认你没见过?的人。”卓旧据理力争,为?自己争夺利益,“我可以带你去找那些人。普罗,我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对于罗耶奈的事情?,我也很抱歉。”
普罗又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叫做罗耶奈。”
“贵族饰品总是有名字的。”卓旧笑了一下?,“乱起来的时?候,不是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旧东西嘛。”
普罗不喜欢他的笑容,扇了他一巴掌。
他不相信这个?监狱里所有人说?的话。
他不相信。
罗耶奈没有死。
普罗这么想着,对军雌和技术官说?道:“去找沙曼云。”他并没有解开卓旧的锁链,反而打开电击按钮。只?不过?走之前,他小心?翼翼地抱着那盆花,用?最温柔的动作扶正他的枝丫。
“指导,你不会真的相信他是素食主义者吗?”技术官问道。
普罗说?道:“他是,和他杀人有什么关系吗?”
他们走在?走廊里,看?见温格尔和嘉虹坐在?一处台阶上玩拍手?。一大一小似乎再用?这种方?式缓解心?理的焦虑。雄虫每一次都故意放慢速度让幼崽胜利。而伴随着幼崽每一次胜利,他都会鼓励式的抱抱对方?,亲亲对方?。
技术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看?着自己身上那些囚犯的血污,悄悄地绕开雄虫的视角。
他想到,温格尔阁下?还不知道罗耶奈的事情?。
但他想,应该让雄虫知道戴遗苏亚山监狱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地方?。
未成年或刚成年的星虫总是保留象牙塔里的稚气,他们和幼崽一样相信美好。因?为?被保护得太好,而虫族的生命轨迹总让他们在?年少时?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与结束。
“找个?借口把阁下?送出去吧。”普罗停下?脚步嘱咐道:“记住我说?的话。”
这个?口吻,让技术官想到了祖父临终前,交代遗言的样子?。
“指导!”
普罗默不作声,他走了很长一段路。
漫长、漆黑、刻板又一成不变地廊道里,安装能源灯的地方?越来越少,最终只?有一盏白晃晃的灯,仿若是雪落满了普罗的肩膀。
他说?,“罗耶奈取了很多名字。”
第一个?要叫做闪闪,不管是雄虫还是雌虫,他非要叫这个?名字。明明自己都没有成年,却总是能闹腾到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
第二个?要叫做空空,第三个?要叫做草草,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一直到有个?完全和他一样虫种的属萤火虫种的孩子?,就叫做小星星。
“太阳的孩子?叫做星星,很棒吧。”
普罗沉默地走着,他看?着3号囚室的大门,感觉这不是监狱的牢房,而是将他内心?吞噬的深渊巨口。他看?着怀里的花,轻轻地说?道:“你知道卓旧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吗?”
技术官摇摇头。
“他真的一点都不吃肉食,是个?绝对的素食主义者。”普罗站在?门口,影子?短而沉重?,“在?达蒙屠杀场,有人告诉我。他可以一边签署大(屠)杀的准许名单,批准火葬场增建,一边喝着葡萄酒。”
“他被抓的时?候,还有心?情?给我们准备咖啡。”
普罗低咛道:“往年的数据你一定没看?过?。但我可以告诉你,在?此之前,每一次的暴动卓旧都在?不远处。就在?距离暴动地点五公里的地方?。”
五公里,刚好是他们排除的范围临界点。
这么多人,最核心?的策划者一直踩着红线,在?整个?卫星站脑袋上蹦跶。每一次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