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卫断情已经与池斐交上手。一人黑衣,一人是宝蓝色的劲装。两道身影快如闪电,忽而在树顶忽而落于地面,剑气纵横环绕,难分彼此。池歆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能看清,他们那么快的动作按理说普通人根本看不明白。
大概是他熟悉他们的招式,才能分辨出他们的动作。也可能是他这个身体不只是耳聪目明,还能分辨快速移动的东西。这样是不是将来学一下射箭,打猎就更有准头?若是自己抓得到活物,应该不会饿肚子了。
短暂开了小差,池歆还是收敛心神注意看那两人的比试。与池斐那把正常标准的佩剑不同,卫断情用的是一柄软剑。池歆听说过,圣教少主有一把软剑能如腰带一样围在腰间,动如灵蛇,出鞘必见血才回。
怪不得那天在船上,明面上没看见卫断情带着其他武器,只拿了插在靴筒内的那把匕首。
说起他们的剑法,原主的记忆里都有印象。父亲教导大哥池斐习武,池家祖传的剑法一招一式都反复讲解,如何应对别的门派招式总是不厌其烦讲了一遍又一遍。偶尔也会说起圣教的经典剑招。
但今天,池歆对卫断情用出的那些招式,不只是知道经典的那几招,而是所有都认得。这好像并不是父亲池越教大哥的那些,而是父亲丢给他的那本剑谱之中记载。
像又不完全是,那本剑谱写的更多。
莫非圣教的剑招也是源自中原某个古老的门派?那本剑谱上的字都是古字,为了能让他通读,父亲还给池歆请了专门的先生教导学习古字的认读书写。那之后,藏书楼内各种古字写的孤本古籍,池歆也都能阅读流畅了。
与高手过招,和观摩两位高手过招都对武学的提升很有帮助。池歆远远看着,比对原主记忆中那些招式,眼见为实印象更加深刻,还有了一点点小小的领悟。又联想到风思雨当面演示的用剑法劈柴的那种要领,不知真正打斗如何,反正池歆觉得下次劈柴他一定能完成的更快更好。
至于用这些精妙招数,像池斐那样与人堂堂正正比武,池歆压根就没想过。比武输赢对他而言毫无意义,十年为奴老实本分,能干活快一些省些力气比什么都强。万一被人知道他还能干影卫那些高难度的活,那不是自己找累受。
在圣教,护卫和影卫刀头上舔血,人前风光实际上死伤极高,三五年就换一茬。寻常那些不会出现在主子面前的低等奴仆们,只要不犯错少挨打受罚,活个十几二十年的毫无问题。
池歆虽然没想过十年后做什么,却还是很想活到十年之后。
忽然那一黑一蓝的身影乍然分开。
池歆看见卫断情捂着胸口,咳出一口鲜血,心不由得一紧。再看池斐,宝蓝色的衣服上溢出了一抹鲜红色,手臂上应该被划了一道血口。
卫断情的剑,每次出鞘必定饮血才肯回,否则会发出一种呜咽的嘶鸣声,教中的人都说这剑上附着器灵,能护佑剑的主人,是神器。
这时,天仍然阴沉,雨却似乎停了。
“大哥!”池歆喊了一句,冲了过去。
他反复提醒自己,现在已经是池家的公子,不能够表现出太奇怪的立场。大哥受伤,他跑过去帮着治疗是名正言顺的。顺便走近一点能看得更清楚一些,看看卫断情究竟伤在哪里。他这是内伤复发,还是被池家大哥打伤了?
万一大哥想趁机对卫断情痛下杀手,他该怎么办?拦住大哥,帮着卫断情逃走么?还是趁着一切糟糕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看看有否机会劝说两人坐下来握手言和,不要打打杀杀?
“许小四?”卫断情惊讶的发现冲出来的这个少年竟然是那天在风家货船上遇见的善良少年,感慨道,“原来你是池家的四公子?”
“我……不是故意骗你。”池歆承认了。
池斐面露狐疑之色,又想起了四弟讲的去风家的路上那些遭遇,莫非当时货船上留了金创药与银钱的黑衣蒙面人就是卫断情?
那岂不是更加做实了卫断情是魔教的人?否则怎么会随身带着有魔教标记的瓷瓶。今天交手,卫断情用过的那些招式都是出自魔教,而且招式有着远超年龄的纯熟老道。寻常人便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剑,在十七八岁的时候也达不到这种程度。
单纯论武学天赋,池斐不得不承认,卫断情恐怕比自己高出一截。明明比自己年轻十岁,内力修为不足,却以精妙招式弥补占了上风。若非卫断情内伤复发,再战百十回合,池斐恐怕要认输。他这一波惊讶还没过,就发现四弟居然追了出来,还认识卫断情。
卫断情的惊讶不比池斐少,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一笑,自嘲道:“唉,可怜我当时还信以为真,想买走你当随身小厮呢,却原来被耍的那个是我。我自作多情留下什么银钱伤药,让四公子见笑了。”
“除了名字,我说去风家为奴都是真的。”池歆不晓得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档口会实话实说这些不相干的小事。可是他怕自己不说,对方会误会更深。
如果对方是个不相干的人,叱责他的欺骗,以他过往的性情才不会急于辩解什么。
但卫断情怎么能是不相干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