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一心里只想着怎么跟你的李公子出去玩儿,哪里算计到这么远,也罢,你家李公子也是个糊涂人,回头我劝劝他,早日把你带回府里,总比在外面这样飘着强。”
冯碧落对我一番感谢之后,又忽的笑了,我奇道,“你这傻丫头又笑什么呢?”
“我笑你自己有了好姻缘,就开始替旁人着急起来,恨不得全天下女子都与你一样尽快得到一个如意郎君,日日不分夜夜不离的守在一起。”
我追着冯碧落想要拧她的嘴,她一边喘气儿一边笑着,一边往外跑去躲避,正撞在赶来的李景隆身上,一抬头看见他,躲到他身后哈哈笑了起来,“李公子,姐姐要撕我的嘴,你快替我挡挡。”
李景隆伸手在冯碧落的脸上拧了两把,只把冯碧落一张粉脸捏的如面团一样奇形怪状,才转身对我笑道,“赫连小姐,我替你报仇了,放过碧落吧。”冯碧落本想找靠山,没想到被李景隆将了一军,气得直跳脚,“你们都欺负我,我、我不玩儿啦!”
“什么不玩了?你就在这里陪赫连住好不好,不给你安排新屋子了。”朱棣的声音传来,李景隆一让开身子,他已经站在门口,微微笑着看我了。
冯碧落连忙拍手笑道,“我正准备去求王爷呢!我才不要一个人住呢,我就想和姐姐一起。”
原来朱棣本想带我出去走走散心,正碰上徐辉祖和铁兮君的事没了心情,又怕我一个人闷在北平无聊,就把富贵闲人李景隆喊来了,特特的嘱咐他带上冯碧落一起,想让碧落多多陪伴我。
听李景隆说完,我悄悄瞅了朱棣一眼,只见他低头品茶,眼神微微扫向我,好似小孩子做了一件好事要向大人邀功一般,我忍住笑,道,“真得多谢王爷这一番用心良苦,碧落是我的好姐妹,有她在,我不会孤单了。”
朱棣听了我的赞赏,心满意足,便不再看我了。我越发好笑起来,难道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越来越熟,就会变得越来越像小孩子吗?
不过看着李景隆和冯碧落你斗我一句,我回你一句,也就印证了我的想法。
自冯碧落来后,我们每天嬉戏耍闹,时间过得飞快,李景隆在金陵便是出了名的公子哥儿游手好闲,到北平不过两个月,便把北平的纨绔子弟一个个认全了,日日出去吃酒玩乐,当真是乐不思蜀。朱棣见我和碧落姐妹情深之时,总是很是赞许,见到李景隆不思上进,有时候会说他两句,时间长了,也就不再管他了。
日子过得轻松而平和,一切都在往我期许的方向前进。
可是府里却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叫这些快乐瞬间全部流失。
徐云华小产了。
因为徐云华年过三旬,在明朝这个妇女寿命平均只有四十多岁十五六岁便生养的年代,她已经十分不适合再怀胎了。为此,她一早便从金陵专门请来太医,又请了两个本地妇科圣手,一直住在王府中随时照料她的饮食起居闭门安胎。徐云华几个孩子都大了,这么多年,终于老蚌怀珠,再次受孕,对这个腹中的胎儿极其期待和看重。连孩子的小衣裳小鞋子都是她自己亲手缝制,不叫下人经手。只等着怀胎十月瓜熟蒂落,再得一个麟儿承欢膝下。大夫们也跟她说胎儿还算稳定,只消放宽心便没有什么。谁料到这徐云华虽是面上平和,每日见人待物也都是面带三分桃花笑,太医每次给她请平安脉,却都说她肝气郁结,心情不顺,一直这样下去会影响胎儿。
没有人知道徐云华心情不好,更没有人想得出有什么事会令她如此柔肠百结。是以往常每次太医请脉,都会遭到丫鬟下人以及本地那两个大夫的嘲弄,说他空有名头,不过是胡说一通,直到一天夜里,徐云华腹痛难忍,还没等到大夫赶到,便在床上流下一个已成型的男胎,大家才相信了太医的话,原来他没有瞎说,王妃的愉悦都是装出来的。她过得不开心。
为了孩子没了,她更加不开心起来,即便是几个大孩子每日端药送饭的照顾她,她也日日以泪洗面,怪自己没有保住这难得的胎儿。结发妻子遭此重创,朱棣自是百般劝慰,每日守在上房,想着法子宽慰她。
我与碧落得知这个消息都大吃一惊,我自是要去看望她的,碧落却连连摆手,表示不愿意,“姐姐,你知道的,不管怎么样我是烟花女子,这些大门户的奶奶太太都瞧不上我的,连着下人也对我阴阳怪气,只因姐姐从没有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我才乐意与姐姐亲近,现在叫我去看望王妃,我虽也知王妃贤德,但是她在病中,不晓得忌不忌讳我的身份,我还是不趟这趟浑水。”
我点点头,碧落是个有骨气的人,还是不为难她了。我自己往徐云华的住处走去,一路上想着如何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