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陆湛最?后身受重伤,没?能生擒女真的首领赫吉,但?是?那也是?取得了重大?的胜利,保住了上京城,也保住了国朝的江山,这一?次依旧是?太子赴郊亲迎。
陆湛从宫里?回来的时候,衣裳都?没?有换,就先去了萱瑞堂给老夫人请安。而老夫人则早就在翘首以盼这个孙子了,带着一?大?群女眷在二门等他。
陆湛看到老夫人时,急趋几步上前扶住老夫人的手肘,“孙儿?不?孝,让老祖宗担心了。”
老夫人颤抖着手摸上陆湛的脸颊,“胡说,你是?最?孝顺的。”
老夫人有些哽咽,其实在听到陆湛重伤的消息时,她比任何人都?害怕和担忧,映月回来时说陆湛已经没?有大?碍了,她还依然不?放心,如今亲眼看到陆湛安好?,她才总算是?放下了心。
陆湛扶了老夫人进萱瑞堂,先给老夫人磕了头,又给楚夫人磕了头,这才起身。
老夫人拉着陆湛问长问短,楚夫人在一?旁也是?红着眼圈听他云淡风轻地?聊战事?,其间多?少惊心动魄都?让陆湛一?句就带过了。
卫蘅在一?旁垂眸听着,都?觉得心惊胆战,也佩服陆湛的治军本事?,他有如今的地?位都?是?他自己赢来的。
陆湛的余光扫过在他身边坐着的卫蘅,见她支着耳朵听得认真,不?由就多?说了些军队上的趣事?。
老夫人见陆湛这趟一?回来,不?知道偷瞄了卫蘅多?少眼,也知道夫妻俩分别这么久肯定有许多?话说,她只盼着陆湛和卫蘅能夫妻和睦,此外就再无?别念了。
其实这么多?年来老夫人也没?搞懂陆湛的心思?,当初是?他自己对卫蘅有些心思?,怎么后来将人娶进门来,却置于一?隅,连过问都?稀少。她素来知道夫妻之间的事?情外人插手会越发弄得糟糕,所以一?直旁观不?语。
“好?了,你也累了,先过去换身衣裳再过来吧,今晚全家一?起用饭。”老夫人道。
陆湛点点头,站起身。卫蘅也站起了身,往楚夫人身边挪了一?步,并没?有跟陆湛回兰藻院的意思?。
如今,也许是?同病相怜的原因,卫蘅出人意料地?得到了楚夫人的偏爱,婆媳两人的关系一?日亲比一?日,她在楚夫人的清川如镜待的时候不?比在兰藻院少。
陆湛看着卫蘅对他的躲避,眼睛不?由一?眯,看着她道:“阿蘅,走吧。”
有多?少年没?听见陆湛喊过自己“阿蘅”了?卫蘅已经完全不?习惯听到这个称呼了,她抬起眼睛看了陆湛一?眼,朝老夫人和楚夫人福了福,不?做声地?跟在陆湛的身后回了兰藻院。
夫妻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陆湛的步伐比卫蘅大?,几步之后就拉开了不?短的距离,他停下来等卫蘅,卫蘅也就停下步子,不?肯再前行。
陆湛轻叹一?声,也不?为?难卫蘅,有些话并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下谈。
两个人进了兰藻院的正屋后,陆湛挥手让一?众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卫蘅立在东次间的门口,不?肯再往里?。这动作看在陆湛的眼里?,就仿佛那受惊的猎物随时准备逃生一?般。
“阿蘅,你不?伺候我换衣服么?”陆湛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柔的轻笑,想缓和一?下彼此的气氛。
卫蘅淡淡地?道:“我服侍得不?好?,还是?叫丫头进来吧。”
陆湛沉默地?看着卫蘅,半晌轻叹一?声道:“不?用,我换件衣裳,咱们说说话好?吗,阿蘅?”
卫蘅点点头。
陆湛从净室出来时,见卫蘅正捧了箜篌坐在窗边,手里?还拿着笔在写谱,他在净室沐浴时也隐约听到几段曲子。
“在谱曲?”陆湛问。
卫蘅闻声抬头朝陆湛看过去,他穿了一?袭深蓝色曲水八宝纹织金锦袍,显得清冷沉肃,而他的五官冷峻里?带着从楚夫人那里?继承来的柔和清秀,两种矛盾综合出了一?种特殊的魅力,而这份魅力在陆湛如今积淀如玉山巍巍的气势下,在炙手可?热的权势下,酿出了醉人的芬芳。
卫蘅不?得不?承认,陆湛人近中年,却比二十多?岁时,更添了迷人的魅力,叫人看了脸欲红却舍不?得移开眼睛。
陆湛倚在隔扇处,同样在打量卫蘅。
不?知道是?老天爷特别厚待自己鬼斧神工下造就的如斯美人,还是?卫蘅修炼了什么妖法,时光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很少。她的肌肤薄透莹润得仿佛能透过光,嫣粉色的唇瓣依然像那年花灯节的灯笼下那般妍嫩而诱人。薄薄的湖水碧流云裙轻轻裹在她身上,像清晨山尖萦绕的带着草木清香的薄雾。
美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一?般。
陆湛痴痴地?看着卫蘅,他有多?少年不?肯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和她说话了?
有时候人生就是?罩着一?层薄雾,自以为?什么都?想通了,想明白?了,可?结果太阳一?出,云开雾散,才发现雾里?看花的自己多?么荒唐可?笑。
庆幸他们彼此都?还在,一?切都?还不?晚。
“在谱曲?什么名字?”陆湛走上前又问了一?次。
卫蘅没?回答,开始卷起自己面前的纸,陆湛只看到三个字“万古愁”,他心里?一?禀,转而道:“你的字写得越发好?了。”
“跟着母亲学的。”卫蘅淡淡地?道。
陆湛坐到卫蘅的对面,曲回其实并不?利于展开话题,“阿蘅,我们谈一?谈。”
卫蘅点点头,十分地?配合。这反而让陆湛觉得难以启齿,好?似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在意,而卫蘅则是?个旁观者。
“雪竹的事?情我很抱歉。她硬闯和气堂,如果我不?惩处她,那以后和气堂的规矩就再也立不?起来了。”陆湛解释道。
卫蘅的睫毛快速地?眨了眨,她其实从陆湛的态度里?已经看出他的求和之意了,可?是?她没?想到原来陆湛是?这样清楚她心底的症结所在。
陆湛如何能不?知道,卫蘅是?自己受苦丝毫不?在意的人,但?是?绝不?许别人动她身边的人分毫。
“我知道,是?我的任性害了她。”卫蘅道。
陆湛心里?涩涩发疼,“不?是?你任性,是?我不?够宽容。我认识一?个人,也许有办法恢复雪竹的武功,你愿意试一?试吗?”
卫蘅抬眼看向陆湛,笑了笑,“当然愿意,我立即派人去找雪竹,她一?定会高兴的。”
毫无?芥蒂的笑容,这绝对不?是?陆湛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