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保护费的时候差点被?人砍死,他救了我一命,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他的。”霍礼鸣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平,眼神太坚毅平静。始终不听她吭声,霍礼鸣转过头,“不用怕,你?是唐总的人,以后如果在上?海碰到什么麻烦了,可以找我。”
听到这里,温以宁渐渐悟了意。唐其琛走到这个位置,不可能事事都平顺见光,那些不能以正道去摆平的,总会有人去帮他打点。霍礼鸣年龄不大,但沉稳老练,不输忠心。而且唐其琛对他确实有恩,这份过命的交情,足以成为坚韧不催的信仰和跟随。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会一直在上?海待着吗?”
“不知道。”
“我看过很多人,在大城市打拼个几年,最后都回去了故乡。能留下来的,都是有牵绊的。要?么舍不得钱,要?么,对梦想?还?有希望。你?呢,你?现在是哪一种?”
温以宁想?了想?,低着头说:“我哪种都不是。”
霍礼鸣眼神悠远而平静,轻描淡写道:“如果你?要?走,你?提前跟我哥说一声儿。我觉得他对你?是不一样的。”
温以宁心里一紧,看向他。
“其实我知道你?。四?年多前,我就?听柯礼提起过你?的名字。我哥这几年变得愈发寡言,看着对谁都客气,其实也就?是做生?意的时候,真?要?私下对人了,我觉得他身上?血液都是凉的。他下个月就?三十五了。这个岁数,感?情生?活都是空白。”霍礼鸣自顾自地笑了下,“我知道他喜欢过一个女人,好?多年前的事儿了,我以为就?那么一个。但后来,柯礼告诉我,那是没见过他为了一个女孩儿洗手作羹汤的样子。”
温以宁愣了愣,心里想?到了什么,但一团团的拎不出头绪。
“那年他生?了一场大病,应酬上?喝酒喝的昏天暗地,胃部大出血,养了好?久才出院。柯礼就?是那时候在他手机上?看到了一个录好?的视频。一个女生?在厨房做饭,回头发现我哥在拍她,我哥说,以后他也能照着视频学做饭。”
旁人三言两?语勾起了往事的序幕,如同基石一样打了个底,剩下的回忆,万丈高楼平地起,温以宁自然也记起来了。那个视频的后续,是她打心眼地不信,说:“切!你?要?会做饭,我跟你?姓啊!”
当时的唐其琛三十而立,没说话?,只嘴角勾出一个很小的弧,温润和煦的像是春风过境,哪哪儿都是好?看的。纵使这些年,很多片段差不多忘记,唯独那个笑容,会像天黑时的路灯一样,一盏盏地亮起。
“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后来,他做了一顿饭赶去了高铁站拦人。不过最后他还?是一个人回来了。”霍礼鸣继续说着,然后回头看了她一眼,平静问:“那个视频里的女孩儿,其实是你?吧。”
他语气平铺直叙,最后一个字落音,耳边静得离奇。四?目望去,是离离原上?草,阳光和煦温暖。
温以宁久久没有说话?。
不用说话?,霍礼鸣看她这表情就?明白了。
“我哥这人,其实也挺不容易的,他们家家大业大,但压力和责任也成正比。这几年是好?过了些,他风光,人人仰望,那是你?没见过也为此付出了什么努力。和政府官员应酬的时候,真?是不要?命地喝,胃就?是那时候喝坏的。其实我特别希望有个人能陪着他,知冷知热的。”霍礼鸣站起身,顺手扯了根狗尾巴草,几下折腾,对她说:“来,伸个手。”
温以宁还?木着,条件反射的摊开掌心。
霍礼鸣把那根狗尾巴草串了个简单的指环,对准她的食指,往上?面一套。然后笑得跟孩子一样,“付个定金呗。”
——
老许照顾周到,行程安排合理用心,上?午钓鱼,想?着唐其琛昨晚还?发着烧,就?把下午去航滑的计划取消,陪他玩玩扑克。唐其琛手气顺,唐耀与他旗鼓相当,就?老许输的最多。
“你?老回头看什么?”老许点了一叠钱丢桌子上?,“找小霍啊,放心,他跟小温待一块呢。人丢不了。”
唐其琛没说话?,只一眼看向老许。老许挑了挑眉,颇有深意地把目光还?给他。
晚饭换了口味,清淡素雅的农家菜,唐其琛吃的少,筷子时不时地动一下。没多久上?来一道鱼汤,是他们昨天吃过野生?鲫鱼。老许指着说:“你?特意要?的,来,就?放你?面前。”
服务生?端着盘儿,刚要?过来,唐其琛说:“放她那儿。”很轻的一句话?,说完又跟唐耀继续聊天了。
鱼汤摆在温以宁面前,一样的味道,汤面上?依旧一层薄薄的胶质层。
她昨天最爱的一道菜。
温以宁面颊微热,不知是空调温度太高,还?是被?这缭缭香味给熏的。
晚饭后,一行人离开水库,回山庄里休息。他们第二天就?要?回上?海,老许把早就?备好?的礼物放进了唐其琛和唐耀的后备箱,都是纯生?态的健康农产品。这边忙完,霍礼鸣想?去镇上?转转,找个酒吧蹦蹦迪。唐耀也随意,笑着说:“捎我一起,体验体验乡村民谣。”
霍礼鸣挺酷的,“行,我请你?。诶,你?去吗?”他又问温以宁。
“我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儿。”
“那行,正好?,你?待会儿帮个忙。”
他把温以宁叫到一旁,“我哥从水库回来就?进房间?了,这会儿也没见人出来。我看他路上?咳了好?几次,我怕他睡过去了,又不按点吃药。”霍礼鸣看了看时间?,“八点半的时候你?提醒一下他,房间?都有内线,你?拨他的房间?号就?行。”
这小子忙着去蹦迪,说完就?转身走了,“有什么事儿打我电话?。谢了啊,中国?好?员工。”
温以宁望着他的背影失笑,这人还?真?挺潇洒的呵。
霍礼鸣的这个要?求也不算什么,一块出来的,说到底唐其琛这次折腾也是因为她。抛开别的不谈,刻意冷漠回避,倒显得自个儿不懂人情世?故了。到了点,温以宁很平静地用房间?座机给打了过去。唐其琛房间?号1288,都在一层楼。她特意把门给打开了,铃声大,她这里也能听见。
铃声这么响着,但一直没人接。温以宁又拨了一次,还?是没接。她皱了皱眉,不是吧,又倒里头了?没敢耽误,温以宁直接去敲门,起先?还?挺矜持的咚咚咚,咚了半天没人应,她提高声音:“老板?老板!……唐其琛?……喂!病号!”
门唰的一下从里拉开,她拳头举着已经往下砸了,收不住动作,唐其琛站在门前也没躲,直接抓着她的手腕给定住,语气淡淡不悦,“你?刚叫我什么?”
温以宁懵了下,“你?在啊?”
唐其琛蹙着眉头,眼神沉了沉,“嗯,洗澡。”
“小霍让我提醒你?吃药。”温以宁说完想?走,但他拉着她手腕也没松,男人指间?湿漉的热气顺着皮肤一路攀爬,空气都变粘稠安静了。好?几秒,唐其琛才垂下手,问:“出去走走?”
温以宁本能反应地摇头:“不了。”
“行,那就?进来坐坐。”他把门敞开了些,见她站门口没动,唐其琛说:“你?帮我把药分一下,我量个体温。”
气氛步入了正轨,温以宁走进来,“反复烧啊?”
“嗯。”唐其琛靠着桌沿,站得不算直,背脊微微弯着,看起来状态似乎又不对。他指了指右边,“体温计。”
温以宁顺着他指的方向去找,第一层没见着,又蹲下来找柜子里,“你?经常这样发烧么?如果烧的反复,回上?海去医院检查检查。胃不好?的人还?是多注意,我一个高中同学,三十不到,胃癌去世?了。你?也不年轻了,自个儿注意身体。”
温以宁边找边念叨,也没别的想?法。她小时候,江连雪最爱拿发烧来吓唬人,说什么发烧上?了40度,就?一定会烧成脑膜炎。虽然是悖论,但小时候这些言论给她留下太深刻的印象,长大了,温以宁对这些东西异常敏感?。
“你?让柯礼给你?准备点退热贴吧,没事还?能应应急……哎,没看到体温计啊。”温以宁转过身,就?和唐其琛碰了个正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站在了她后面。眸色漆黑而亮,凝视着,专注着,这样的眼神很烫人。
温以宁下意识地往后退,抵着桌子,退无可退,一颗心笔直下沉。
怎么形容这个眼神呢……有山回路转不见君的缺憾,有无计留春住的遗恨,有历尽千帆又重归安详的丁点希望。
温以宁呼吸都屏住了,心里某种猜侧愈发清晰,勾着人的记忆往回倒带。
静了几秒,唐其琛抬起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在这幽幽温柔的光影里,小心翼翼地将人搂进了怀里。
他说:“念念,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