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此刻,他望着她明亮的眼睛,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并不准确。他习惯了听她倾诉,给予她照顾与建议,然而,从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不再是需要照顾的小孩子了。
他可以向她倾诉,得到她的帮助。
虽然……这不太容易接受,但事实确实如此。
康暮城揉揉太阳穴,默算了下找律师所需要的时间和精力,最终决定采取更有效的方式。
“OK,我可以告诉你昨天晚上的事。”他酝酿了下,尽量婉转地说,“陶总送吴作家离开后,我和画家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她希望和我……再聊聊,我拒绝了,她很不高兴,直接回了房间。”
简静默默颔首,心道:说得这么复杂,不就是想睡你么。
当然,腹诽绝对不能表露出来。她一脸凝重地问:“当时她有什么异样吗?”
“只是非常生气。”康暮城回答,“不过你也能看出来,她是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气。十一点多的时候她又没事似的来找我,说要和我谈谈。”
简静很想问“你不怕是卷土重来吗”,好在忍住了。
“我本来是想拒绝的,很晚了。”康暮城却看穿了她的疑问,解释道,“但她说想和我谈谈阳关的遗作,我当然会答应。”
工作狂魔谈工作,什么时候都不嫌晚。
简静没想到有这一出:“阳关?是画家的丈夫吧?”
“阳关本名杨关,他在两年前因为癌症去世。”康暮城道,“现在他所有作品的版权都在画家手上,她说想出版一部合集,其中包括未曾发表过的遗作。”
简静恍然,怪不得大半夜的康暮城也愿意留下来,这诱惑太大了。
“我们一直在讨论这件事。”他道,“聊得七七八八,我才回房间。你听到我后来在敲键盘是吧?我在写计划书。”
前后都说得通。简静思忖道:“你们在哪里聊的?”
“楼上的小书房。”
“画家有没有说为什么突然想出版?”
康暮城仔细回想片刻,说道:“她应该一直在整理阳关的遗作,最近才做完。不过你非要说的话……”
他皱起眉,反复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她提到过,之前曾经犹豫过要不要把一些信件放进去,本来不打算这么做,免得和人结仇,但现在她已经决定非放不可。”
这可是个大线索。
简静来了兴趣:“什么信?”
“应该是私人信件。很多作家去世后,家属都会酌情放出一些书信。”康暮城谈起工作,兴趣明显更浓,“人们对于作家的私生活很感兴趣,这类书信集一般卖得不错。阳关的个人经历很有意思,反响应该不错。”
简静没多掩饰,立即起身:“我去找找。康总,你要是还想起来什么,记得马上告诉我。”
她一面说,一面做了个哀求的手势。
康暮城无奈又好笑:“你怎么这么积极?”
“为逝者伸冤,开心,让真相大白,很爽。”简静总结自己的心情。
康暮城忍俊不禁,摆摆手:“行,去吧。最好今天就能解决,我明天还能赶上下午的会。”
简静:“……”
行吧。
她将这个线索告知梁警官,二人都很兴奋,立即开始翻找起来。
信件这种东西,大概率收藏在书房。她们把书房的箱子抽屉全都打开,没多久便找到了常画家整理好的稿件。
厚厚一沓。
梁警官打起退堂鼓:“你是作家,你看吧,我再搜搜有没有别的证据。”
简静自无不可。她翻阅目录,把占据大篇幅的散文先拿掉,只整理出摘录的信件部分,一封封阅读过去。
信件共有十来封,其中有七、八封是给常画家的情书。
文人骚起来,那是相当可怕,这几封情书写得火辣,简静看得津津有味。
“亲爱的丽萨,我已经与茹说明,无论如何都要与她离婚,女儿可归她抚养。一日不离婚,我的肉身便一日不得自由,我一日不得自由,便一日无有面目追求你。我心知你是个有原则的女子,绝不容许自己同有妇之夫纠缠,我也耻于做一个脚踏两条船的滥情之人,我的身和心,都属于你一人。”
“过去的三十年中,我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不知今日种种有何意义,亦不知明朝醒来该去何方……直至那日,我于湖畔遇见你,风也好,光也灿,那一刻仿若神明降临,以杨柳点拨我沾满尘埃之心,于是我知晓,噢,我这一生,原来只是为了等到你……”
阳关的文笔素来以朴实厚重闻名,谁能想到他的情书居然写得这么奔放热情,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只是这些信件再肉麻,也是人家夫妻间的私事,谈不上结仇。
再看看其他的。
剩下的五、六封信都是与友人的回信。
“久不闻某兄家眷的消息,不知生活可好,子女可有难处……我与某兄虽无骨肉之亲,却有手足之义,今出版数篇文稿,费用尚可。若有困难,弟愿尽绵薄之力……”
“……与某某兄会面,得知吴兄近来颇为得意……他自持文采,素来瞧不上某某兄,我有心劝和,却不敢贸然与之联系。然则陈年旧事,我已不放在心上,放不下的是吴兄……”
“闻姊新添一女,得弄瓦之喜,特寻银匠制银锁,平凡人家,不求芳龄永继,但愿平平安安,喜悦足生……”
简静有点搞不清某兄和某某兄都是谁,幸而也不是太重要的讯息,最有猫腻的那一封她很熟悉。
提到了吴作家。
她以为阳关和吴作家是朋友,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两人有些“陈年旧事”。
作者有话要说:说明一下,尸体上没有浴盐的味道,不是指全身,而是指鼻端,非溺水的佐证
尸体泡那么久,身上肯定是有的
不建议大家通过我的描述去判断,挠头,从给出的线索推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