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衍冲他哎了半天,舅不。
“还想让你看看我舅的呢。”他嘀咕。
那端信号一般,也不知林疏月听没听见。视频挂断后,她给俩孩子都发了红包。钟衍点开,“林老师给了我688。你多少?”
跟拆彩蛋盲盒似的,林余星说:“588。”
钟衍舒坦了,“你姐喜欢我多一点。”
林余星嘁了嘁,“看把你给得意的。”
魏驭城去书房后,直到快零点才下楼,小年轻们喜欢仪式感,钟衍备了一大箱烟花,准备去外头放。
这人做事『毛』手『毛』脚,又带着个林余星,魏驭城实在不放心。
明珠苑驱车五公里,是无人湖畔。
车停,魏驭城选了个最好看的给林余星,“放这个。”
林余星仍有怯『色』,“魏舅舅。”
魏驭城蹲在纸箱边,黑『色』羽绒服裹住腰『臀』,他身板直,体态好,休闲装上身,商务范减退,像极了政法体系的年轻官员。
魏驭城的眼神渐柔软,对林余星了,然后弯腰点烟花。引线燃起簇簇火花,魏驭城站起来,牵着林余星的手快步往前。
男人的掌心宽厚温暖,不轻不重地把他握紧。
就像以无尽宽容之心,牵住自己的孩子。
五米远,魏驭城轻揽林余星的肩,共看烟花绽放。林余星拉了拉魏驭城的衣袖,“魏舅舅。”
“嗯?”魏驭城微弯腰,倾身听。
林余星小声:“我姐姐很喜欢你的。”
恰好烟花变模样,噼里啪啦作响。魏驭城没什么表情,亦没有回应,若无其事地站直了身体。
林余星抠着手指头不知所措。
烟花燃尽,硝烟犹存,一箱子炮竹被钟衍造作得干干净净。明珠苑临近生态区,依山傍水,闹中取静。由远望,群山成起伏的浪,笼罩袅袅烟气。不清是硝烟还是雪后薄雾。
钟衍搓手喊冷,快步先去开车过来。
魏驭城走了几步,脚步忽停。
他侧过身,对林余星说:“我知道。”
魏驭城一年到头难得春节这几天假,只初一早上去家族祠堂给已故祖辈敬香,其余时间都与朋友聚着。牌局饭局高尔夫,安排得充实放松。
只这一次,魏驭城带上了林余星。
这些发小哥们儿都是自己人,什么都敢调侃:“哟,魏魏这你亲戚啊?”
魏驭城挺护林余星,淡声说:“嗯,私生子。”
—
初十,假期结束,汇中集团正式复工。
复工后不清闲,开不完的会,做不完的决策,这月起,南青县的工厂生产线项目正式启动。汇中集团筹备多时,有条不紊。这条生产线拉通,将缓解石墨烯相关材料在国内市场供不应求的局面。
汇中在东南亚国家也有不少工厂,在魏驭城心里,一直想将更多的生产资源集中于国内。要说唯一漏缺,就是原辅材料的供应商。
去年和陈刚因『性』『骚』扰事件撕破脸,南青县最大的供货商这条线算是折损。汇中原本是想集中小供货商,推进过程中发现,这些小供主并不太好说话。
不用问也能猜到其中缘由。
陈刚相当于地头蛇,都忌惮于他。
这天终于来了好消息,李斯文汇报说:“南青县的扶贫工作组,正着手于招商引资,他们手上对接的有几家规模不错的,合作的,大致能满足我们的建设需求数量。”
这无疑能解燃眉之急,魏驭城当即决定过去一趟。
—
南青县。
年后天气回暖,一下如春回。
在外边奔波的时候,羽绒服已能焐出薄汗。林疏月感慨:“这边温度升得真快。”
“南青县就这样,天气直上直下的。”牧青也换了薄外套,递给她一瓶水,“今天咱们还要去三家做工作,要费不少口舌,多带瓶水。”
这边不让孩子上学的家庭多,每个月都有几家。林疏月就和班主任一块儿上门做工作,顺利的,能做通,死犟的,一盆水直接把他们轰出来。
今天运气不错,顺利说通两家。
第三家的孩子叫赵小宇,父母离异,只有一个瘸腿的『奶』『奶』抚养。赵小宇的情况特殊,三岁时,『奶』『奶』没看住,打翻了刚烧滚的开水,一半都泼在他脸上。家里没条件,处得马虎,以至于他的左脸从鼻子下方到锁骨,留下可怖的疤。
一说上学。
『奶』『奶』就说,这娃儿自卑,别人都讲他,他自己不想上学了。哎呀,我年纪老了也管不动了。
然后不耐烦地就把做他们赶了出去。
那孩子就站在角落里,身体单薄衣着破烂,始终仰着脸,没点自卑之意。
回去路上,牧青说:“这个『奶』『奶』最固执,我估计悬。”
老师:“今天还算好的,上回我来,她拿扫帚打人呢。”
林疏月说:“短期内能改善物质条件,人的精神思想,却不是一朝一夕。”
牧青赞同:“就是这个理,任重而道远。行了,明天战吧。刚刚朱主任给我打电话,晚上一起吃饭。说是招商组那边的企业代表。”
牧青和他们关系处得好,互相帮衬,人多也能彰显待客之道。
林疏月吃了几次这样的饭,挺和谐的氛围。
组里有规定,不许外出用餐,尽量就地招待。所以宿舍楼一楼,改出了两间简陋的“餐馆”,都是食堂自己做的菜。
四点多,牧青敲门:“疏月,时间差不多了,下楼啊。”
在室内还是冷,林疏月又换上羽绒服,“就来。”
一行人等在外头,这会功夫闲聊:“这次是大企业,而且县南的工厂项目就是他们投资的。资源互换,互相帮助。”
另一人问:“哪儿的?”
“明珠市。”
“哟,那和林老师一个地方。”
林疏月了,心里像悬了个秋千,摇摇晃晃起了势。
“来了来了。”有人提醒。
县道尽头,驶来两辆车。走前边的是一辆白『色』丰田霸道,车停,林疏月正巧回短信,站在人群最后,她低着头。
“魏董,欢迎您,远道而来辛苦了。”
林疏月手指一僵,猛地抬头。
男人下车,也是一身黑羽绒服。他摘了手套,一把捏在左手,徒添气势。从肩膀缝隙里,林疏月看到他的脸,带着温和的意和寸恰到的礼貌。
纵如此亲和,难掩其矜贵气质。那种透过皮囊,由内散发的气场。魏驭城顶着一头日光,哪哪儿都是耀眼的。
林疏月倏地反应过来,所以,一直提及的县南工厂建设,就是汇中集团。
那一瞬,她五味杂陈。
也不知谁提了声:“我们这的支教老师中,也有一位是明珠市的。来来来,林老师。”
林疏月如梦醒,她没上前,前边的人自发让路,空出一条道。魏驭城站在那,目光清冽且冷静,就这么看着她。
明明是好天气,林疏月却恍如风雨飘摇。
两人这般对峙场面,很难不引人注意。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接待的组长笑呵呵地问了句:“魏董不会和林老师认识?”
林疏月心里倏地想起那日在病房。
魏驭城抓着她的手如烙铁——你若离开我第二次,我保证,不会有第二个魏驭城。
林疏月下意识地对上他的目光,魏驭城却一秒挪开,淡声说:“不认识。”
“那就是老乡。”组长不明所以,着说。
魏驭城颔首,“对,老乡。”
他被前后簇拥,在人堆中谈风生,如朗月玉树,和其出众。擦肩而过时,也没看林疏月一眼。
魏驭城在忍,忍住冲动。
他想,老乡太嚣张,把他算计得明明白白,他不是魏驭城,也不是魏董。
他是怨夫,来收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