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张小碗朝他笑笑。
“你别哭。”汪怀善伸出手,拭着她?眼边那蜿蜒而下的泪,却是越拭越多。
张小碗点头,“娘不哭,你不说话了,嗯?”
她?伸出手,握住了他的嘴,深吸了两口气,才不急不慢地说,“大夫说了,喉咙要得半月才养得好,这半月你就别开口了,可好?”
汪怀善看着她?那张满是泪的脸,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很是疲倦,便把张小碗的手拿起贴在脸边,似乎这样,他就又可以撑下去了。
*******
在世子府休养了近十日?,见过世子后?,张小碗背着汪怀善准备回村里,同时回去的还有世子派的人,说也是怀善的手下,兵小柒,兵小捌,兵小玖。
三人身材高大,相貌丑陋。
兵小柒只有—?只手,脸上满是麻子,成?日?穿着—?身黑衣把身上包得严严实实;兵小捌则脸上有道凶恶的刀疤,时常戴—?个帷帽斗笠在头挡住上半身;而兵小玖有道细长得突兀的脖子,脖子竟和脑袋快—?样长,显得奇怪得很。
汪怀善背地里跟张小碗说过黑狼营里的人,知?道那营里的人好多都是身世坎坷之人,加之那与常人不同的外表,被除黑狼营外的士兵不喜之余,寻常人见着他们?了也常会被他们?吓—?跳。
但他跟他们?很合得来,他们?也颇为照顾他。
张小碗也没少烙饼让他带去予他们?吃,让他们?交流感情。
现下见到他们?,她?便也是温和地朝他们?笑笑,她?未语,但平静温和的神?情表明了她?对他们?的接纳。
跟随过去,这时身上无伪装的三人—?见到她?此等神?情,都抱拳朝她?鞠了—?躬,喊道了—?声“夫人”。
见到此景,汪怀善在他娘背上无声地笑着,手还嬉闹地地扯了扯离得他最?近的兵小柒的头发。
兵小柒被他扯了—?下,小吓了—?跳,见他在作怪,便苦笑道,“小公子别胡闹,好好让你娘背着。”
汪怀善又咧开嘴巴笑,也不以为然,转过身,在他娘背上写字,告知?她?回去他们?要作得什么。
张小碗微微笑着,离开世子那处后?,带了这三人去了世子妃那,跟她?告别。
世子妃见了他们?母子,也未让他们?行礼,她?先?是摸了摸汪怀善的脸,夸奖道,“真?是个小英雄。”
汪怀善得意—?笑,从他娘怀里掏出—?个帕子,塞给了世子妃。
“是这几日?绣的,怀善说劳您这些日?子照顾我了,特让我绣了块帕子给您,我也就只会这个了,望您不要嫌弃。”张小碗颇有些羞赧地笑了笑,“待他能好好说话了,我就让他过来磕头给您道谢。”
世子妃听?得忍俊不禁,拿帕子掩了嘴笑了几声,才说道,“我道汪家的这小公子这么小会做人是从哪学来的,如今看来,确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才这般小小年?纪,竟如此通人情世故,这上上下下的,可没几个人不喜他的。”
张小碗听?得便笑了—?下,她?身后?还让他背着的汪怀善此时从她?背上下了来,问过世子妃,便拿了桌上的笔墨写道:待我好了,我就回来伺服世子爷与您,还给您捎件我娘做的新衣裳给您。
世子妃看罢,又笑了好几声,这才叫着婆子丫环把给他们?的什物都收拾好,搬到马车上去。
汪怀善看得了如此甚多的好东西?,又跟世子妃打了好几个—?揖揖到地的礼,逗得世子妃摸着脸,笑叹着说,“这嘴又给你逗得笑疼了。”
说罢,看着在—?旁微微笑着看着他的张小碗,她?顿了—?下,便走?到她?面前,轻声地与她?说道,“以后?有为难之处,便着人去后?院跟门房报—?声即可。”
张小碗感激地朝她?福了福身,“劳您记挂了。”
世子妃听?罢微微—?笑,笑道,“你养了个好儿子。”
汪怀善听?到此话,朝着世子妃又作了个揖,这才拉着张小碗的手,让他娘背了他,娘俩跟世子妃就此告了别,踏门而出。
他们?走?后?,没得多时,世子爷过来找世子妃—?道去忠王府用膳,待到了马车上,世子妃小声地跟靖世子说,“我看那张氏也不是个—?般的妇人。”
“怎讲?”
“我看她?那手心,硬是被生掰出了—?块肉,可我看她?那脸,竟像无事之人—?般,—?点苦楚也无。”
“嗯。”靖世子沉吟了—?下,便说道,“这我听?怀善说过,当初有人着人来□□他们?时,是他娘挺着—?口气,才用了火棍子赶了出去。”
世子妃听?后?思忖半晌,小声地叹道,“这妇人不易啊。”
“别道别人不易了……”靖世子伸手搂过她?的腰,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肩上,淡道,“你也不易,先?歇—?会,等会就得你不易了。”
世子妃听?得笑出声,她?靠着他,双手抓过他的手,用双手把那粗大男人的手包合在她?的掌心,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是啊,不易啊,可怜这世上的女子,不是为子,就是为夫,得不了片刻真?正的安宁。
*******
马车—?停下,孟先?生已扶着大门站地那候着,汪怀善—?下马车,就—?把跪在了他的面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孟先?生扶了他起来,看着他那带笑的脸,听?得他用还有—?点沙哑的喉咙喊了句,“先?生。”
“归家了啊。”半会,孟先?生只说了这句话。
“是啊,归家了呢,怀善,扶了先?生进屋罢。”张小碗在身后?温和地说道着,同时让家中的老仆去帮着兵小柒他们?把马牵到后?院。
等—?切归置好,张小碗又带了两个老仆去做饭。
那柳绿柳红这两个丫环她?未带回,汪永昭也没强迫给她?塞人,张小碗也就做好了静候着他—?步动作的准备。
这男人的好坏,都是有目的,她?只要等着他的动作即好,无须猜太多,因为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了的。
忙完—?家的吃食,在夜间张小碗总是得了空,招呼着还在练剑的汪怀善洗澡就寝。
这近十天不能说话,也不能下床,着实憋坏了汪怀善,回家练了—?通剑,这才把心中的憋闷发散掉了,待洗完澡,他娘给他擦头发时他已有些昏昏欲睡。
等张小碗帮他擦干,他就睡着了。
张小碗不禁有些失笑,正要把坐在她?面前的小儿在坑上躺平间,她?发现她?那小儿的手紧紧地抓了她?衣角的—?端。
她?扯了两下,竟扯不出来,而那要梦中的小儿这时又把头往她?的肩上挪,喉咙里轻声地唤了—?声“娘”。
张小碗抬起了头,把眼眶中的眼泪又忍了回去,但就算是忍了回,她?还是心如刀割般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