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永昭常带两兄弟出门去兵营,也不知他在外面教了些什么,怀仁越发鬼灵精怪,现下犯了错,一看见张小碗逃得比什么都快,不到三岁,那小短腿却蹬蹬蹬跑得极快,让张小碗都不好逮他。
她一个妇人,总不能为了揍儿子提着裙子在后面跟着跑罢?
让婆子们去追也不成,下?人都会看脸色,有家中的大老爷纵着,他?们没谁会帮张小碗。
面对教子,张小碗孤立无援,私下?忍了又忍,这日在怀仁淘气把孟先?生的杯子砸碎后,她还是忍不住与汪永昭谈了此事。
“您不能再这般纵容他,他?不知做错事有惩戒,日后怎堪当大任?”
“不是让你教。”汪永昭淡淡道。
看他?一点也不急,张小碗真是急了,“那我也得抓得住他,这小子滑得跟小鬼一样。”
汪永昭好笑,但?笑意只一闪而过,随即板着脸道,“不许这般说儿子。”
张小碗垂首,“唉”了一声。
看她低头叹气不看他?,汪永昭一会终是有点过意不去了,道,“我让汪玉沙跟着他?,到时让他?帮你抓人。”
张小碗这才抬头看他?,见汪永昭认真地在注视着她,她心下?一滞,面上却是一笑,站起来如常一般说,“您今日还要出外忙么?”
汪永昭没答话,只是随她一样站了起来。
“不忙就跟我去库房走走,帮我搬搬东西,有些物件还?要搁置一翻。”张小碗笑道。
“好。”汪永昭脸色柔和。
一路中,按汪永昭的吩咐,护卫和婆子都退了下?去,张小碗把沉甸甸的钥匙交与了他?手中,挽着他?的手臂,与他轻言道,“我一直在想,库房中事老让我一人管着不妥当,怀慕心细,现年岁也有一些了,我想带他?认认,您看可好?”
汪永昭沉吟了一下?,却也是知自己的二儿锐气不足,心思太柔,缺杀伐决断之气,遂下?便罢,“你是如何想的?”
“他?小,谁知以后的事?”张小碗淡道,“他?想学医,便让他?多学一些,想学帐房之事,便也让他学着,他?愿意做的事,我都极愿意让他做,终归是您与我的儿子,我这当母亲的,只愿他愿意之余,以后还能为家中之事尽棉薄之力。”
说到学医,汪永昭想到张家兄弟之事,便问她,“你让他们做药材的生意,是想着怀慕之事了?”
“有腾飞在,小宝他?们多做些生意也是能走得下?去的,怀慕不走仕途,终归还?是要找事做,”张小碗站下?,让他打开第一扇大门,嘴间话未停,“家中就算有金山银山,不懂世事艰难,不经营终不是长久之计,得他?还?想学药草,我便想让他?偶尔跟着他?们舅舅出去见见世道,看看民生,您看可行?”
“看看罢。”汪永昭拉着她的手腕往前走。
“您要教他?的,便也教着,看他?适合做哪些,便做哪些,先?全都试试。”张小碗朝他?道。
“嗯。”汪永昭心里自有定?笃,只是见她万般都顾着顺他的意,想的为的又都是儿子,到底心间是舒服的,便低头朝她道,“你不用担心,孩儿之事我会管好,你只管教你的就是。”
“唉,”张小碗却是叹了口气,“您如今是太疼他们了,这般欢喜他?们,又哪舍得为难他们。”
汪永昭闻言一笑,心下?却是想着定?要叮嘱江小山,切莫把他?让孩儿脱得只穿里裤绕山跑的事告知给了夫人。
便让她当他?是个心肠软的慈父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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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山之事,汪永昭说给了张小碗听,张小碗听他说了甚多,知晓山中房屋已在建了,另知汪永昭也把几块地划了出来,给了银子让他的几个手下?带着能人在建镇,她听得越多,越知在这个年头,具能之人也是甚多的。
只是怕是任何时代都一样,能人得有用武之地,而领头的人得有钱有势,有些事才能做得起来。
汪永昭藏了这么多年的银子,张小碗知晓不仅她手上这处有,但?现下听汪永昭轻描淡写跟她说的几句话,她心下?半猜出,很多事,汪永昭在很多年前就有了谋划。
多可怕的男人,不知沉了多少年的气。
却也是夫妻多年了,日夜肌肤相触还?是能让张小碗对他多了些信任,没再像过去那般忌惮骇怕。
再?说,汪永昭把最重要的那份还?是让她握着,丝毫不动,说是到时他们的山镇建成,这些到时再搬入其中,现下是万万不用的,这些还?是让她明白,汪永昭对她还是有心的。
但?张小碗却还是想得多,她知任何目光短浅都会毁事,现下她不把手中的这些钱财宝物交到怀慕手里,等?来年她老了,糊涂了再?教,那就对怀慕不利了。
汪永昭私心甚重,家中里,只有怀慕与怀仁最重,张小碗也想二儿好,但?却也没有因他?们得了父亲的欢喜而心下?轻松。
这么大的家业,哪是那么好扛的。
见张小碗一路都是若有所思,汪永昭看她几眼也不语,到了最后一项库房,张小碗便让汪永昭把一一落起来的箱子全平摆放在地上。
“这是为何?”汪永昭嘴上虽问着,手上却是依她所言般把二十?几个箱子摆成了两排。
“明日我想带怀慕过来看看,您也来罢。”张小碗浅浅笑了一笑,把箱子的盖用极精致的小钥匙打开。
汪永昭看着她把二十?几子全是金银珠宝的箱子打开,便等着她说话。
张小碗看着就算光线昏暗也还?是光芒闪耀的宝物,轻叹了口气,便道,“明日我会让怀慕知晓,宝物是您拿命打仗得回来的,这是用来养汪家兵的银钱,日后养汪家府中人的银钱,来得不容易,希以后他用这些时,也用得慎重些。”
“外面的那些呢?”汪永昭扬眉问,“你要怎么教?”
张小碗见他?不帮忙想着教子,却问这般的话,不由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您呐,别为难我。”
“你全都要教他?认?”
张小碗点头,“知晓来历,日后用起来,便会知怎用,也知用得慎重。”
“你便教罢。”汪永昭明了了她的意图。
张小碗与他离开,锁了这道门,又让汪永昭把别处几处的东西挪了挪,才与汪永昭出了似有重压压在她肩膀上的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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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张小碗沉睡到了辰时用早膳之际才下?床,刚起,萍婆就来说,父子三人又出去了。
“又去胡闹了。”张小碗摇头。
“老爷说了,让您歇着,府中之事让二夫人帮着管些。”萍婆笑着道。
张小碗洗漱完,坐于镜前,看着脖间的痕迹,便伸手沾了点胭脂涂抹于其上。
萍婆与她梳头,嘴间道,“我看您也是歇着罢,便是有事,着七妹子八妹子她们办也成,她们今日不可跟两位公子,闲得很,现下都闲得在院中磕瓜子喝茶水呢。”
“她们吃着瓜子,就打发你过来看着我了?”张小碗闻言不由笑了起来。
“可不就是如此。”萍婆便也笑了。
“稍会我们也去。”张小碗微笑,“也喊二夫人过来坐坐。”
“好。”
不得多时,汪杜氏也过来了,一过来福礼坐下?便急急忙忙地道,“我可坐不了多时,哎呀,这云州来的蔬果刚进府,我得去看着归置,这天眼前就要冻起来了,把东西冻坏了可不得了。”
“先?让管事的看着。”张小碗抓了把瓜子给她,“我看今日这阳光不错,要是冻也是夜间的事去了。”
汪杜氏磕了一粒瓜子,接过婆子送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才道,“说是这样说,但?哪能等得了晚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