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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酒杯只有一个,到现场时杜令泽握在手里。任明睿趴在他的左侧,酒瓶放在他的右手边,那么,杜令泽做了什么?在任明睿睡着之后,用他的酒杯喝了剩下的酒么?
孟然的神经绷在一起,一把愈烧愈烈的火在下面烤着,连手心都烫得要命。街道外景物飞驰,行道树在路灯下形成一排自上而下的黄昏线,直到前方的信号灯变成红色,孟然才踩住刹车,在停止线前拉出一声车胎的滑行。
被放躺在他车后座上的男人,差一点被急刹车甩掉下去。任明睿被晃得半梦半醒,在狭窄的空间里难受地滚动,耍酒疯地拿脚踹了一下车窗。
“下个路口到家,坚持一下。”
“谁……谁让你来的,我不要,见你。你,你,王八蛋,不是人……”
无意识的呓语伤人百倍,他听到心里,更多的却是愤怒。孟然把方向盘捏得吱吱响,和一个醉鬼吵起了架:“我不来,你很想被杜令泽带走么?”
他迷迷糊糊地看见好几个影子重叠,好像是孟然在停车,拉开车门,将他抱了起来。任明睿头靠在他颈间,熟悉的味道袭来,他反而更生气地骂道:“令泽比你,你这个,王八蛋……不知道,强,强多少倍。”
孟然能对着杜令泽坚不可摧,但那些病毒一般的话却在他心里疯长。当沉甸甸的人压在双臂上也感觉不到真实的存在,任明睿从抓不住的风筝,渐渐演变成了幻影。仿佛一切的梦即将醒来,此刻怀中的男人,又会再次成为遥远的风景。
他是否该放手这段不该出现的恋爱关系,让他脱离自己的桎梏。如果任明睿要离开,除了慌张和恐惧,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孟然听着他反反复复口齿不清地骂他,像失聪似的,还是耐心地帮任明睿脱掉鞋子外衣,轻手放在床上。
“你不想见我,其实只要一句话。或许你该早点说。”孟然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想要离开,身体又忍不住停在床边,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好像在做最后道别。
该早点发现他有多好看的。这样一个人儿,不要说杜令泽,男人女人,谁对他动心都不奇怪。孟然伸出孤独地指尖,慢慢勾画他的轮廓,心想自己对他来说,或许从来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好痒。”任明睿睁开眼看他,不再是方才那副嫌恶的模样,深情得令孟然无措。不知道他究竟喝到了什么程度,整个人都变得痴痴傻傻,孟然缩手,手臂还没回到身边就被一股失控的蛮力拽住,丧失平衡地摔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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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动作戛然而止,如同被按了暂停键。孟然抬起身体,无尽的恐惧扼住心脏,只和他相视一瞬便再不敢面对这双眼睛。他爬了起来,像个被追捕的重犯,狼狈不堪地捡起扔在地上的外套和腰带,只想仓皇而逃。孟然除了逃跑大脑一片空白,穿着凌乱的衣服,把领带随便塞在口袋里,直到握住家门的把手才清醒了过来。
只要打开这扇门,他就可以逃走了,为什么要听见任明睿的呜咽。孟然的挣扎只有几秒钟,他几乎没多想地回到卧室,半跪在床边查看任明睿的状况。
“很痛么?”
“还好……”五六年没再犯胃病,任明睿以为自己的胃变皮实了,空腹喝一顿烈酒,让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几斤几两。疼痛总会令人清醒,他上下一扫孟然的模样,瞬即便明白了什么,忍着痛道:“你走吧,我没事。”
“你这样我怎么可能走。”孟然放下自己的东西把他裹进被子里,“吃晚饭了么?”
“没有。”
“什么也没吃就去喝酒了?”
“嗯。”
“……”
孟然气得喘粗气,这时想起一件事。“你把药放在哪?我好像从没看见过。”
“我从来,不备药。”
“你,常用药怎么能……没事,我去买。”孟然帮他把手机放在枕边,弯腰摸摸他的额头:“我很快回来,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
这就是他没办法狠下心,一直优柔寡断的原因。哪怕就一次,孟然不要将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不要在需要他的时候立即出现,不要委屈和忍耐,任明睿都不至于这般心如刀绞。
孟然匆匆地出了门,他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只心里烦闷,胃也像被一个搅拌机扭烂了一样。任明睿摇晃地支起身体,被酒精灌得使不上劲,一个没把握好滚到了地上。他跌跌撞撞地爬到厕所,撑着马桶边缘给自己催吐,把一瓶还没来得及消化的威士忌从胃里抽了出去。
吐干净酒的一瞬间,他感到了无比的畅快,身体也变得可操控多了。任明睿在地上小坐了一会儿,爬起来给自己刷牙洗脸,对着镜子看脖子上新鲜的红斑,失神地回忆着鬼使神差的片刻激情。摸摸报废的衬衫,精神略感涣散,他扶着墙回屋去换了身衣服,坐在床边发呆,直到孟然回来。
“怎么坐起来,撑得住么。”
“我把酒吐了,舒服多了。”
“吐了好,不然伤肝。”他进门第一件事给任明睿裹上了一件厚衣服,再把窗户关紧。“今晚风大,有点冷。”
任明睿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轻轻把脑袋靠在他的身上。他歪着头向外张望放在餐桌上的外卖,问:“你买的?”
“嗯,买了份粥和汤。现在做饭太晚。来,能动么。”孟然想抱他走,又觉得动作过分亲密,不合适。他搀起任明睿到餐桌,抚他坐下,去给胃药冲水耐心地吹凉,先尝了温度才递给他。
褐色的冲剂上升腾着一缕缕白烟,任明睿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他用勺子慢慢地喝,笑道:“你真会买。这个药,我回国之后靠它过了好几年呢。”
孟然一顿,把外卖打开放在他面前:“我还买了一些常备药。你吃饭吧。”他去轻车熟路找到一个空柜子,好像在嘱咐自己的身后事一般:“感冒发烧,胃药,止痛,伤口消毒,膏药,抗过敏,还有些止咳糖。这些药的保质期两年,不要乱用,一定看好说明,过期记得扔掉换新的。”
孟然做着这些家务事,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任明睿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低头看饭馆大同小异的白粥,余光里是他忙前忙后的身影。
酒吐光了,为什么胸口还是烧心的难受。
“你别忙了。”任明睿将勺子放下,郑重道:“过来,坐着。我有话说。”
孟然可以从他的样子中判断状况,手心一下子浸满了汗水。他站在不远处僵持了好一会儿,慢吞吞地坐到了餐桌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