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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天宝和胡黑驴在核桃树下道别后,跑到全家都死绝了的孙张娃家里砍了扇窗子扛在肩上慢吞吞地走了回来。孙进财正赤条条地躺在炕上像只干虾样蜷缩着身子,看到儿子这幅坐享其成的样子孙天宝就来气,他狠狠骂了句:“饿死你***活该!谁让你把老子的羊给放跑了!这年头捉只羊容易嘛?”
孙进财没敢还嘴只是有气无力地乜了爹一眼,他翕动着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古怪的声响。孙天宝以为儿子在数落他,扬起巴掌狠狠瞪了他一眼。此刻他正为儿子放跑他两脚羊的事生闷气,多好的一只“羊”***说放就给放了,孙天宝至今想起来都还懊恼不已。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脸蛋白净白净的,两只**发育的像馒头一样圆。孙天宝捉住她时心中一阵狂喜,他要享够了艳福再去吃她。他把她捆在屋里,去胡黑驴家里借磨刀石的当儿,这个不成气的儿子把绳子解开,把她给放走了。当他从胡黑驴家里回来,推开屋门看到地上只有一团破麻绳时气得鼻子都歪了。他当即把这个“败家子”狠狠揍了一顿,这个儿子自打生下来,似乎就是专门跟他做对添乱的。
孙天宝大骂着儿子:“瞧你这幅熊样,饿死算球了,老子也少受点累!”
突然间孙天宝喉咙里“咯”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似的不再骂了。他看到儿子裤裆里那个像拇指一样粗的小雀雀,直直地挺了起来。“人死球朝上”这是人饿死之前的征兆。孙天宝不由的后悔起来,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他传宗接代哩。就是把自己饿死,也不能把儿子饿死。儿子已经不小了,他做老子的千不该万不该把儿子的衣裳偷拿到当铺里去换白面吃。那是在半年前,他和胡黑驴想吃肉包子,可惜他俩兜里没有铜子买不来白面。家里唯一值几个铜子的,就是儿子身上穿的那一身紫色缎子夹袄了。那还是他的女人赵氏活着的时候,把她那身缎子衣裳改小后给儿子做的。儿子把这身衣赏当做娘留给他的想头。只要他想娘了,就会摸摸身上的衣赏,自言自语地给娘说上几句话。晚上睡觉时儿子怕衣裳被老鼠咬烂,一直压在枕头下。偷他这身衣赏时,他做老子的实在于心不忍。无奈他太想吃肉包子了,管不住自己的嘴,只好委屈儿子了。眼下儿子连身遮羞的衣裳也没有,只能赤条条地躺在炕上等死。他要是就这样死了,将来当他下了世,有何脸面去见他娘啊?他也曾想过给儿子弄一身衣裳,那些被他骗到屋里的两脚羊们有几个穿得还过得去。仔细一想,他又觉得此法不妥,万一儿子穿着他们的衣裳出门,被人认出来咋办?这不是贼不打自招吗!儿子没有衣裳穿况且年幼,只能躺在炕上等着他来伺候。他只有在拉屎和撒尿的时候才歪歪斜斜地从炕上溜下来,瘦弱的身子在白花花的阳光下像面招魂幡样摇摇晃晃地走向茅坑。每当这时候,孙天宝的心就像被老鼠咬过一口样疼痛难忍。看到儿子快要饿死了,孙天宝的心又开始痛起来了,他惊叫道:“财娃子,你再忍一会,爹这就出去给你找吃的去!”
进财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看了爹一眼,他说起话来声音小得就像蚊子再哼:“爹……你快去快回……真找不来就算了……”
孙天宝一溜烟似的小跑着,到胡黑驴家里借了半张高粱饼子拿了回来。他把高粱饼子揉碎后和着水,灌进了进财那张圆圆地敖敖待育的嘴巴里。那张圆圆的嘴巴从来不吃“羊肉”,他只吃庄稼地里长出来的五谷杂粮。在大灾之年儿子这张嘴就像个无底洞样,任凭他用多少粮食也填不满。不是儿子太能吃,而是五谷杂粮太难找寻了。依眼下的年景,谁家不把粮食当金子藏着掖着。就是这半张高粱饼子,也是他磨破了嘴皮子才从胡黑驴手里借出来的。庄稼地旱得已经长不出禾苗来了,就是连颗杂草也长不出来。孙天宝除了每天给自己找“羊”外,还要到处去给儿子找树皮或者谷糠。在大灾之年里,儿子这张娇气的嘴巴无疑增加了他的负担。
把儿子喂饱后,孙天宝的肚子像鸽子样“咕咕”地叫了起来。自从前天,进财把他捉回来的“两脚羊”放跑后,他已经整整两天时间没进一口食了,此刻正饿得前胸贴着后背。孙天宝扭头朝门外看了看,太阳还老高。要是运气好的话,还来得及捉只“羊”回来下锅。
孙天宝翻箱倒柜地找出身黑缎子马褂套在了身上,又找出顶瓜皮小帽扣在了油浸浸的脑壳上。每次出去捉“两脚羊”之前,他都要穿上这身阔气的“行头”,这也是他唯一能够穿得出去的衣裳。这身衣裳来之不易,这还是在前年正月他和胡黑驴连夜跑了五十多里的山路才弄回来的。那天胡黑驴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伸着脖子神秘兮兮地说:“老兄,想不想发财?”
孙天宝搔着脑门子,撇着嘴说:“做梦都想,就是没发财的门路!”
“只要你想发财,我就有门路!”胡黑驴嘿嘿怪笑着说:“咱俩今黑里去吃臭(注:盗墓),你敢不敢?”
按大清律法,“吃臭!”是要砍脑壳的。孙天宝摸着后脖子倒吸一口凉气说:“我还想多活几天哩!”
“大老爷们,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胡黑驴嘲笑着吓成一堆软泥的孙天宝:“你***胆子比鸡还小,活该受穷!”